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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悠远,仿佛想到什么有趣儿的场景,自嘲笑道:“你定是又要骂我不守夫道了,长宁,我现在极为后悔。倘若当初我没有将自己的名声毁的臭名昭著,我便可以正正经经的嫁给你……” 柳长宁眯着眼,将他的话悉数收入耳中,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告别的话,声线沉郁,一声声不轻不重的敲打在她的心头。 柳长宁恍惚觉得那人此刻告别的声音,她曾经听过。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相同的声音对她说:“柳苍云,我送你离开好不好?我找到办法了,可是往后我可能就不能陪你了呢!我要魂飞魄……呸呸呸!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剑爷爷要重回神界了!离开之前,我能抱抱你吗?就抱一下?” 脑海里的声线越来越低,期待并绝望着。 柳长宁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听不下去,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烦闷。她闭着眼睛,伸手将身边的男子抱入怀中,淡声道:“吵,闭嘴!” 裴元绍被人忽然抱上床,身体僵直,他轻轻的挣扎了下,仰起头低声问:“我将你吵醒了?” 等了好半晌,那人却再也没有出声,她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身上好闻的草木清香灌入他的鼻端,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修长的脖颈上 。 裴元绍愣了半晌,软下身子,反手将她抱住,合上眼时,眼角划过一滴泪。 月华皎皎,安静的夜里,唯有青丝交缠,绵绵余温。 第二日,天光大亮。 裴元绍,很早便起身去了灶房。 他花了整整半个时辰,做完早膳。 早膳的吃食儿不多,味道尤为好。粥软糯粘稠,粳米的香味扑鼻而来,瓷碟中放着花石镇城西包子铺内的肉包。那家的包子皮薄汁浓,咬上一口汤汁能烫伤舌尖,尤为鲜美。 这是昨日裴元绍在镇子上绕道买回来的,那人喜欢吃,她吃上喜欢的食物,会眯着眼,眼尾上挑。 他曾觉得奇怪,这样的一个人为何对肉食有种偏执的喜爱,后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人并不喜欢吃肉包子中的肉,而只是爱上那包子内的鲜美的汤汁而已。 用完早膳,裴元绍站在正堂中间,挣扎了会儿,看着远处坐于上首的女子,那句离开却如何也说不口。 柳长宁斜眼看他,她叹了口气,淡声道:“走吧,昨夜……我俱都听见。” “倘若你留我……我我我……”他迎着她灼灼的视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此去不是繁花似锦,而是浅滩泥泞,他自己的生死尚且能不顾,可是她,他赌不起。 柳长宁从椅子上直起身,走至近前,她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封休书塞入他的怀内,温声道:“本就是陌路之人,便不留了,珍重!” 裴元绍的视线定在那封休书之上,他捏紧宣纸一角,别开视线。 怕一个不小心落了泪,脸色定是难堪。离开也要在她眼底,呈现最骄矜的长帝卿。 他克制的转身,跨出门外。 这天的晨光尤为刺眼,裴元绍踩在萧萧枯叶之上,眼睛疼痛的几乎睁不开。 他一步一步走的决然,耳边是枯叶踩碎的嘎吱声,他觉得他踩的不是叶子,而是他拳头大的心脏。 疼得发慌! 第39章 柳苍云 花石镇, 西樵村。 村东, 柳正家。 柳夏急慌慌的推开家中木门,人未走入正堂,便扯着嗓子嚷道:“爹亲, 爹亲。” 柳田氏此时在院外栅栏中喂鸡, 徒然听见叫喊声,手一抖, 簸箕内的野菜悉数倒入脚下。母鸡们纷纷围在她身边啄食儿,绣鞋被母鸡来回踩踏,印上几个大脚印。 柳田氏伸出脚,将近前的母鸡踹翻。放下簸箕气势汹汹的从栅栏内走至柳夏近前。 她伸出布满老茧的手, 一巴掌掌掴在小儿子的头上。 张嘴便是一通骂:“你这赔钱哥儿, 让你去小溪河浆洗衣物,你却连木盆尚且没有带回来。一进屋冒冒失失, 大声嚷叫。仔细你娘不在家, 否则……又是一顿毒打。” 她一边大骂, 一边伸出手作势便要教训。 柳夏跳脚躲开他爹的大手, 眼珠一转,抱着他爹的腰,撒娇道:“爹爹,您且不要怪责,儿子此番有急事,这才匆匆赶回家,木盆内的衣物我让梨花帮忙看着呢!” 柳田氏侧头狐疑的看过来, 小儿子的性格随了他,自小喜爱凑热闹,心思活络。 仔细打量,见他此刻神色焦急,不似作假。 拍了拍手上的杂草,缓声道:“你且说说。” 柳夏黑眼珠滴溜溜的转,他垫着脚,觑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无人,这才凑至柳田氏的耳朵口,耳语一番。 柳田氏眼睛越睁越大,声音不由拔高:“你说那荡夫郎他他他……跟人跑……” “嘘!爹,轻点儿声,隔墙有耳。”柳夏警惕的往四周看了又看,将木门合上,转身对着他爹重重的点点头。 柳田氏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逝,他低声道:“柳长宁如今一人在家?” 见小儿子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满含期待。 柳田氏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只此番敲打的力道并不重,他没好气的道:“说吧,你又打的什么歪主意?” 柳夏捂着自己的头,龇牙咧嘴,一只手抱着柳田氏的手臂道:“爹,我哪有什么歪主意,儿子这是在为您与娘上回身受重伤打抱不平呢!如今大表姐家中那浪荡夫郎跟人跑了,指不定给表姐留了不少好东西。表姐往日身板弱,便再如何也不是您与娘的对手。那日她辱您与娘的事儿,指不定要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