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误入眉眼在线阅读 - 第22节

第22节

    深入树林,唯有潮湿泥泞,不见鸟雀鸣叫。

    卫玠轻功素来极佳,二人追逐几个来回,趁其体力不支,长剑使去,将黑衣男子打翻下树,他重重摔到地上,发出一声哀嚎。

    卫玠翩然落地,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声线如同凝了冰雪,“何人派你来的。”

    黑衣男子二话不语,紧握手中匕首,冲上来与其肉搏,身为死士,眼里从来就只有任务。

    毕竟是不怕死之人,出手极为狠厉,招招致命向卫玠挥来,匕刃无眼,趁卫玠应接不暇,迅速刺入其肩膀,顿时血染了衣襟。

    见此卫玠眉头一皱,持紧剑柄,手疾眼快地将锋利的剑刃刺穿男子的咽喉,干净利落,不听有片刻挣扎。

    随即男子被踹倒于地,雨水溅起半尺之高,躺于地面,口中吐血。

    卫玠一时间左臂乏力,血流不止,身形不稳,他看向地上的黑衣男子,双目无神,这样的人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正此时,解决完马车处几名死士的云峥直奔树林,喊寻着大人,得见卫玠的身影,连忙赶过来。

    云峥瞧见卫玠肩膀上的伤口惶恐不已,连忙询问要不要紧。

    卫玠唇色微白,站得脊背挺直,对于云峥的话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落在那黑衣男子的衣襟处,一枚天青玉坠缓缓从衣底滑落而出......

    玉石雕琢着祥龙纹饰,玲珑剔透,华贵之极,也分外的眼熟。

    寒意从心底蔓延,卫玠眸色越发阴沉,轻捂了下尚在渗血的肩,如同不知疼痛一般,伸手缓缓将玉坠取下。

    他见过此物,正是当今天子的随身之物......

    云峥微顿,只觉自家大人周身越发的寒气泠冽,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

    卫玠久久不语,单手扶着肩膀提步离去,玉坠紧攥在左手心里,直到指尖泛白,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染了玉色。

    他吐出极冷的两个字,“回去。”

    云峥不敢怠慢,连忙跟上去。

    ***

    前尘记忆。

    “你是重瞳之眼,我乃逆臣之子,你觉得皇帝陛下会想要谁死。”

    记忆中,赵千檀神色轻蔑,“你我打个赌吗。”

    ......

    昭和五年,梧州寒风刺骨,城墙矗立,血腥味弥漫空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直到无力支撑身躯,他半跪于地,血液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深眸。

    殷红的视线里,有人痛哭失声,不过已不重要,因为他一败涂地。

    ***

    大雨下到傍晚都不见停,红墙绿瓦,亭楼宫廊皆是潮湿阴沉。

    亭榭中,萧扶玉身着一拢月色华衫席地而坐,柔顺的长发披搭于身后,低眸看着指尖的细小伤口。

    配饰盒好像少了一块玉坠,方才翻找时不慎被玉簪划伤手指,渗了血。

    这让萧扶玉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外面雨声阵阵,清风吹来,桌上书页被吹翻了页。

    不知过了多久,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萧扶玉微顿,侧首望去。

    只见一人站立于水榭前的石径上,浑身潮湿,唯有身形赤寒而立,而素白的衣衫染着血迹,被雨水洗去不少。

    卫玠面无情绪,一双眼眸如同渗着寒冰般冷漠,周身泠冽不已,像换了一个人。

    见此模样,萧扶玉险些惊谔出声,未有穿鞋,她紧张地提着衣摆,赤脚跑去,“怎...怎么回事。”

    卫玠提步踏入水榭中,湿淋淋的鞋履弄脏干净的楠木地板,他立于萧扶玉身前,目光极寒,仅仅半步之遥,如同与她相隔千山万水。

    萧扶玉微微仰首看他,雨珠从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下来,伸手去拭他的面庞,“你...怎么了。”

    卫玠的眼神让她分外害怕,甚至手足无措,萧扶玉又查看他的肩膀,上面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萧扶玉当即对宫女道:“宣刘太医。”

    宫女不敢磨蹭,小步连忙退下去。

    不久后刘太医赶到为卫玠处理伤口,那时雨水渐小,连绵不断。

    随着天色暗下,典雅的水榭里点上烛火,微光阑珊,平静无声。

    卫玠已换去湿透的衣衫,沉默地坐于地垫上,萧扶玉用巾帕擦干着他的墨发,目光时不时瞥向他肩上的伤。

    好在那伤口并不深,未伤到骨头,但久久淋在雨水中,已然有些发炎。

    卫玠沉默不语,那块天青玉坠还藏在手中,目光缓缓汇聚,落在萧扶玉的容颜上,依旧娇美动人。

    他终于开口道:“如果给你机会,你想怎么杀我。”

    声线凉薄,不带丝毫情感。

    萧扶玉手上动作僵住,低眸看向卫玠,只见他眼里是一滩死水,还有失望,几乎与前世他看她的最后一眼,别无一二。

    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萧扶玉坐下来,轻轻道:“...什么意思。”

    卫玠眸色愈发的淡,唇角掠过一抹冷笑,“我在想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臣的这双眼睛就这么让你忌惮至今?”

    言语中,他抓住她的手腕,道:“今日见到我,可是让你失望了。”

    卫玠的气势瞬间变得沉重无比,压得萧扶玉屏住呼吸,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我在说什么?”卫玠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冷道:“你和赵千檀走得这么近,还问我在说什么,今日城外千叶林,数十名死士暗杀,我还能说什么!”

    他为之动容的,却一次次的辜负他。

    萧扶玉被他冷喝的话语砸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谁要杀卫玠......?

    卫玠言罢,一把将萧扶玉按倒在地,一枚天青玉坠出现在她眼帘,他缓了缓心绪道:“这是陛下的玉坠吧,你给了谁,是定情信物,还是用作收买。”

    萧扶玉怔怔地望着他手里的玉坠,她的确是丢了一块玉坠,可这些都与她无关。“你怀疑我与赵千檀勾结,于千叶林中暗杀你?”

    “臣说过最厌恨欺骗也最厌恨背叛。”

    卫玠扔去玉坠,顿时发出清脆的碎玉声,手掌扣住萧扶玉的细腰,将人拉到身下,行径粗鲁地解开她的衿带。

    “说欢喜的是陛下,说不欢喜的也是陛下,你还想玩弄臣到几时。”

    卫玠力气又大又重,萧扶玉试图挣脱,却被按得动弹不得,顿时眼里蒙上一层泪水,她哪里见过卫玠发怒。

    明明自己刚刚担心他得要命,一语不合他便如此凶恶,于是眼泪簌簌落下,怯懦地唬道:“我没有,什么都没做,你若敢欺负朕,朕就贬你的官,流放蛮地!”

    萧扶玉素来是个纸老虎,即便斗不过也要逞一时口快,哪知气极了卫玠,衣衫就如此被扯下,露出白嫩嫩的肌肤。

    柔软的身子被卫玠压着,当即就被他咬了白颈,萧扶玉不禁轻泣起来,想着他刚刚的话语,委屈服软道:“你不是最疼我的吗。”

    “我哪里还舍得要你死...”

    她话语说得瓮声翁气的,还带着哭腔。

    卫玠心间一沉,抬首看着泪眼朦胧的她,哭得可怜,他肩上的纱布已然绷乱,渗出丝丝血迹,疼痛使他脑子渐渐清明。

    水榭里烛火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拉长,檐外雨声清晰可辨。

    血珠滴在萧扶玉脸颊上,微微温热,她睨向卫玠的伤口,伤口只怕是又裂开了。

    卫玠眸色深沉,最终抬手抹去她脸上的血迹,还有眼角的泪水,他松开她的身子退下。

    是他情绪失控,可那些念头总是不受控制的钻入脑海里,让他无法冷静的思考事情来龙去脉。

    萧扶玉撑着身子坐起来,微红的眼眸还在落泪,她轻睨着坐在一旁的卫玠,“......玉坠的事跟我无关,是不慎丢失的。”

    卫玠面无表情,却暗自深换了口气,不作言语。

    气氛些许沉凝,萧扶玉拢起衣衫,擦擦眼泪凑近他身旁,探首去看他肩上的伤口,渗出不少的血来。

    她哽着声心疼道:“又得重新包扎了。”

    卫玠微抿着唇,目光落回她的娇颜上,他有气却无处可泄。

    第26章 包扎   倘若朕这辈子嫁不了人,丞相大人……

    带血的纱布被解下放在一旁, 清雅的房间里有淡淡的血味,烛光摇曳。

    烛光里,卫玠神色不改, 席地而坐,手掌搭在膝上, 他赤着精壮的上半身,肌肉纹理分明, 肩上的伤口发炎出血。

    萧扶玉坐在他的身前, 微红的鼻尖证明着刚才哭过, 纤手里捏着干净的软帕,轻拭着他流到胸肌的血迹,这软帕烫过热水, 并不凉。

    卫玠不闹也不动,抿着泛白的薄唇,任由萧扶玉为他重新清理伤口,她轻缓地洒上药止血,因痛楚, 他仍不免轻蹙眉目。

    二人距离很近, 近到卫玠为了不想看她,不得不撇开面容, 懊恼自己, 为何他总屈服于她的这种柔情里。

    萧扶玉轻轻拉着纱布, 给他缠着伤口,从身后拉到胸膛前, 近到她像是伸手抱过来,丰盈的雪脯轻蹭到他,柔软触感。

    萧扶玉退下来, 低首系着纱布,轻声开口道:“如果我今日见不到你,我才是会失望。”

    这句话如同水面划过石子,泛起一圈波澜,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卫玠侧过首,身上的伤包扎得干净清爽,萧扶玉指尖捏着纱布的结,缓缓道:“玉坠好像是围场那日丢的,我也是回来后才发现的,我也不知会有人城外暗杀你,好在你受没什么严重的伤。”

    萧扶玉抬眸看他的深眸,抱怨他刚刚的话,“我何时说不欢喜你了,又几时玩弄你了。”

    卫玠喉间微哽,不知如何作答,说出心底的话后总会有些许后悔的,后悔被她发现自己内心的想法。

    萧扶玉是不知晓他有前世记忆,方才冲动时的话难免会引起她心疑,他不想被她发现自己仍旧困在她身上。

    卫玠轻睨她几眼,白玉簪挽着长发,梳扮尤为清雅,他又移开视线,道:“陛下欢不欢喜,与臣何干。”

    萧扶玉轻轻瘪嘴,“可是你明明就很在乎。”

    “臣不在乎。”卫玠反驳道。

    两人略有僵持,略微沉默。

    卫玠轻蹙着眉头,收敛自己的情绪,他瞥向地面不远处是那被摔碎的玉坠,转移话题,他缓缓道:“那日你同赵千檀走在一起,玉坠莫不是被他拿了去。”

    萧扶玉顿了顿,点首回道:“不是我给的......”

    卫玠又睨她一眼,侧过身拿起檀桌的干净衣衫穿上,因伤口在,他动作幅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