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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艳梅有个极品亲妈和吸血鬼大哥,这在圈内并不是什么隐蔽的事,面对这样的情景,她会有所感触实属正常。 顾家明想了一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一张过去。 “谢谢。”方艳梅接过了纸巾,抹了抹眼泪之后又略带欣赏地看向拍摄场地,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红红这一段演得太好了。” “不是她演得太好,只是因为你太过入戏。”顾家明盯着她,突然开口回了一句。 方艳梅闻言微微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顾家明趁着大部分人都在帮忙收拾场地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时机,话语里也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红红演戏时很容易就能让对手过于入戏,这是她的天赋,很强大但又很危险,我当初和她拍戏,差一点就被她带着走了。” “你是体验派的路子,容易入戏是正常的。”方艳梅坐直了身体,直视起顾家明的眼睛来,“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小就开始做戏了,我很分得清戏和现实——否则,我也不会极力推荐红红饰演惠花。” “我也和你一起拍过戏,当然知道你入戏快出戏也快,是个很好的演员。”顾家明压低了声音,“不过,有些时候呢,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不要以为你可以掌握一切。” “当你以为一切都都尽在你掌握之中的时候,实际上,你已经被掌握住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你能分得清戏和现实,掌握得住一切的话,你为什么不演一号女主角惠花?” 没等方艳梅作出反应,顾家明就已经肯定地说出了真相:“因为你已经演不出独属于惠花的‘抗争’的灵魂了。” “用演技当然可以演出一个只属于你的‘惠花’出来,但是你的家庭、你的人生,已经注定了你只能饰演向现实低头妥协的‘秀姑’……”顾家明看着方艳梅越来越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但又无法再暂停下来。 这段时间的拍摄令方艳梅无可避免地把她自己代入了“秀姑”这个角色,虽然秀姑后期会背叛惠花,但是前期对惠花可谓溺爱万分千依百顺——这也是这类一直缺爱的人的表现:她们会下意识地一直付出,任由索取,别人索取得越多,就会越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 一旦没有人去让她们付出了,她们反而会惶恐不安,终日不知方向。 倘若再让方艳梅这样沉溺下去,一向以演技见长的方艳梅,就会迷失在她自己的演技和吕竹演技所营造的世界里无法走出。 他当初尚未恢复记忆,就已经差点和吕竹因戏生情。 如今,作为过来人,他必须要让方艳梅清清楚楚地明白到,吕竹并不是她所寻觅钟爱的小白兔,而是美丽无比却又带着刺的红玫瑰。 下一场戏是方艳梅和吕竹的对手戏,吕竹所饰演的惠花跑出了家,只能往两姐妹偶尔暂住的破房子里去,而方艳梅所饰演的秀姑正在编织腹中孩子的小毛衣,对孩子的慈爱撞上了姐妹的泪眼,令她无比心疼又无比为难。 开拍之前,导演还千叮嘱万叮嘱让方艳梅加多几分卖力,给观众营造出这种两难的感觉来。 “我尽力吧,导演。”方艳梅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顾家明在旁边,并没有插话:他之前说的一番话可能会对方艳梅接下来的演绎有所影响,但是他还是相信方艳梅能调整过来的。 只要方艳梅能调整好心态,正视这只是拍戏的事实,那么他就再也无须担心吕竹和方艳梅之间流动的诡异气氛…… 在顾家明期待的目光里,这场戏正式开拍。 方艳梅显然是对吕竹有所顾忌了,这种顾忌恰恰又应和了戏中秀姑害怕惠花发现小毛衣的担忧之情,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小紧张,让导演很是满意。 接下来,就是看吕竹的哭戏。 女演员的哭戏要求可高可低,但这一部戏也是为了冲奖的文艺片,必定是要求哭出感情哭出灵魂的。 所幸,吕竹装柔弱是一把好手了——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心知肚明,从前只要小师妹一撇嘴一皱眉,都不用落泪,他就已经恨不得把一颗心都献上去讨她欢喜。 如今,没了平时娇媚俏皮的灵动笑容,伏在“秀姑”腿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惠花”,竟是另有一番惹人怜爱的味道。 那是一种受尽挫折却依然没有气馁、在外人面前百折不挠但又在亲人面前忍不住露出脆弱一面的观感,一如卸去了所有装甲、露出最柔弱一面的白兔仔,偎依在深爱的人的怀里,处处尽可怜。 顾家明顷刻之间就明白了头皮一麻是什么感觉。 他是站在导演和摄影师旁边的,画面最好的观感当然是毫无阻滞地映入眼中,方艳梅抬头望向摄像机——或者说是望向他这边的方位时,那个略带为难却又已然下了决定的眼神,令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就喊出了口:“Cut!” 他千防万防,防住了方艳梅的沉迷,却没想到吕竹又一次次超常发挥! 当初就不应该顺着吕竹的天赋,让她继续走把自己完全代入角色的体验派路子,拍完戏之后吕竹一甩手就出戏了,可是旁边的人却被她带入了戏…… 然而这也没有让他多想什么、多做什么动作的时间了——因为顾家明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搞得这一段需要全部重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