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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来了?”暂时没有戏份的方艳梅本来正在休息,看到顾家明搬了个小凳子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拍摄现场后,又忍不住走了过来。 “我来探班,要不要吃?”顾家明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点心盒。 “不用了,现在还在拍戏,免得影响红红发挥。”方艳梅婉拒了顾家明的好意,想了想,也搬了休息的椅子过来旁边坐着。 这一场戏,是女主角惠花被丈夫带着一群浪荡子弟在新婚之夜充作取笑玩物后,气愤地跑回家的场景;与吕竹所对戏的人,就是饰演惠花妈的一名老戏骨和饰演大嫂的一名女演员。 “真是太不像话了!”惠花妈听到媒婆说惠花居然在新婚之夜跑回家的事,气得一拍桌子。 “婆婆,别生气了,慢慢教嘛,我过去劝劝她。”大嫂主动起身帮忙缓和气氛。 看着饰演大嫂的演员穿过走廊来到了自己这边,吕竹定了定神,也开始说起了台词:“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废话,什么丈夫,是你选他做女婿而已,我又没说要他做我丈夫!” “你们听听,怪不得亲家过来骂我!”惠花妈拍案而起,“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帮你找个好婆家,谁不羡慕你命好有福气,屋子又大又新,堂堂大少奶穿金戴银的,只是要你生个儿子罢了,你就屁都没放一个就溜回来了!” “你那么喜欢,你拿去吧!”吕竹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把戴在双手手腕上的两只银手镯摘下按在背后的桌子上,“我每次都考第一,但是你又不让我去读书;大哥年年都留级,你就当他是宝!你偏心,你重男轻女!” “我妈是这么对我的,秀姑她妈也是这么教她的,个个都一样!”惠花妈骂了回来。 “你是你,秀姑姐是秀姑姐,我是我!”吕竹再次反驳道。 “都是一样的,又有什么不同了?”惠花妈丝毫没有一点动摇,“被老公骂几句,打几下又怎么样了,都怪我以前惯坏了你!” 因为场景相近,所以这一段拍完之后,直接又跳到了后面惠花本想认命地回去丈夫家,结果又看到丈夫又带着个女人回来厮混,下定决心离婚回家的剧情。 在这段剧情里,熬了多年的大嫂即将重病身亡。 惠安的风俗是媳妇生下儿子就能管家里的钱,纵然大嫂被这些年的辛酸折磨得体弱多病,但应该属于她的东西,惠花妈也没敢剥削掉——他们的村子,是最注重“传统”和“规矩”的村子了。 人之将死,似乎一切的东西都看开了。 知道惠花想要离婚的话就必须归还男方的聘金和赔偿一笔钱,病重的大嫂就挣扎着起来,把惠花的聘金和这些年一点点地存下来的私房钱交给了惠花。 在病床前,大嫂又嘱咐惠花帮忙照顾好她的儿子,还有不要像她自己一样逆来顺受任人屈辱,重蹈她的覆辙时,惠花大哥突然就闯了进来。 “我告诉你,我们的规矩是绝对不可以离婚的,如果你好好地对你丈夫,他怎么会出去外面找女人呢?!”惠花大哥一把抢走大嫂托付出来的钱包,恶狠狠地骂道。 “大嫂对你够千依百顺了吧,你还不是一样也在外面养女人?!”吕竹果断反驳回去,“大嫂好好的一个人,被你折磨成这样,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死丫头,这些不关你事,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守规矩的话,别怪大哥无情!”惠花大哥骂完吕竹,转头又揪住大嫂的衣襟,“还有你!家里的钱是可以随便给别人的吗?别以为你生病了就了不起,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贱人!” 随着惠花大哥扇过来的两巴掌,大嫂终是吐出了一大口血,含恨而终。 然而这一切压迫却依然没有随着大嫂的死亡而结束,大嫂临终前决意交给惠花的钱包并没有落到惠花手里,而是被惠花妈和惠花大哥夺去,用作为惠花大哥娶填房所用。 “我是一定要离婚的了,不管怎么样,麻烦你把聘金还给我。”吕竹站在桌前,语气里都带着压抑。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你大哥死了老婆,你侄子没了老妈,我已经够心烦的了,如果你孝顺的话,就尽快回去你的夫家,早点生个儿子。”惠花妈拿着一叠媒人婆给的照片,不耐烦地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拿回聘金,我一定要离婚!”吕竹坚持。 “你的聘金是拿来给你大哥娶填房的,不会给你!”惠花妈冷哼一声。 “妈,这太不公平了,大哥是你生的,我也是你生的,为什么你只为他着想呢?!”吕竹忍不住带着委屈和愤恨发问道。 “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这样,男人是龙,女人是泥,你怎么能跟你大哥比?”惠花妈理所当然地回话道。 “你也是女人,难道你就不是人了?”吕竹拼命控制好自己的神情,继续反驳,“自古以来的规矩就一定是对的了吗?如果规矩是错的,那么错的规矩就一定要遵守吗?”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惠花妈无言以对,只得大声喝骂作为回复。 接下来就是惠花和惠花妈决裂,惠花无奈跑出了家的剧情。 在剧情之外的顾家明一手托着下巴,正欣赏着吕竹入木三分的演技时,忽然看到了旁边地上的一点濡湿痕迹。 回头看了看,原来是方艳梅有感而发,忍不住暗中垂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