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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来。 潘德小姐。 “呃——是的,对不起。”我扶着额,头倒是不痛了,就是身上软得很,“我们刚刚在说什么?” “你住在十四层A,对吗?”她避而不答。 我下意识应了声,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只听见她落下一句“给我开门”,电话已挂断了。 她到我家了?我皱了皱眉,身上一股酸味,于是把T恤脱下来。但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也完成得十分困难,每块肉都很疼,特别是背上,肌肉就好像在烧一样。我倚着床头喘气,够着件皱巴巴的衬衫罩上,测了下/体温。 36.2℃,退烧了。 大约周六早晨,我开始发烧。这两天过得迷迷糊糊的,很少吃东西,可能也没怎么洗漱。现在冲凉是来不及了,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力气冲凉,匆忙穿上衣服,将客厅的狼藉稍作收拾,门铃就响起来。 “我是桑妮亚。你在里面吗?” “在的。”我大声应了她,“谢谢你来看我,可是我不能给你开门。” 门铃没再响,她也陷入沉默。嗓子实在痛得很,我扶着墙走到了门边,正要开口解释,潘德小姐的声音忽然响起:“过去这段时间,你有不戴口罩近距离接触过什么人吗?” 我缓慢地清了清嗓子:“没有,过去十四天没有。” “你去过那几个爆发了聚集病例的地方吗?” “没有。” “你有觉得胸闷或是呼吸困难吗?” “没有。” “给我开门。” “不行!”我干咳了会儿,勉强能继续说话,“我有乏力和四肢酸痛的情况,而且前天我发热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请了假。” 门那头沉默了片刻,潘德小姐的声音再度响起:“今天是周二。” 我愣了一下。周一已经过了?那大会岂不是开完了,老黄怎么没打电话跟我说优化框架的细节是怎么处理的?我摸了摸裤子,当然没有手机,刚刚放在床头忘了拿了。我说:“我已经好多了,待会儿应该就能工作。真的很谢谢你专程过来看望我——” “开门。” “我不能开。”我叹了口气,“我不确定自己得了流感还是COVID。晚一点我会跟医生预约做个检测……嗯,你为什么来?” “至少让我看看你。”她的语气温和而坚定,但对我的话根本是置若罔闻,“见不到你我会很担心的,而且鲁德拉也叮嘱说要我看到你本人。你再不开门的话,大堂的管理员可能要来赶我了……” “鲁德拉?”我的大脑好像在烧,思维迟钝,完全辩不过她。顿了顿,我说:“你等等。”然后把口罩戴上,扣了顶帽子,把垃圾藏进厨房深处——这时我看见搭在流理台上的橡胶手套,也给套上了。 把客厅的窗户一扇扇完全推开,我冲着门口喊:“你开吧,我没锁。” 真的是潘德小姐。 我喝住她:“停下。” “好。”她顿住往前的脚步。潘德小姐偏了偏头,神情有一瞬间的犹疑,最终笑着说:“为什么戴着帽子?” “我没洗头。”我有点不好意思,“你介意再戴一层口罩吗?” “那不会起到更多帮助的。”她的笑意未减,“那为什么戴着手套?你没洗手?” 我被她逗笑了,扶着窗咳了两声,勉强站直,道:“我只是看报道里那些医护人员都全副武装,觉得这样好一些。” 她做了个手势:“还差副墨镜。” “你说得对。”我忍俊不禁,“真对不起,你第一次过来,我却不能招待你——你,嗯,你为什么来?我挺惊喜的。” 虽然说“喜”的部分有待商榷吧。 “开会时他们说到你请假了。我私下问了问鲁德拉,听说他们没联系上你,又不知道你的新地址。”潘德小姐眨了眨眼,“再加上我想确认你没事。我还以为有很多人都知道你住这里。” “我刚搬来这里不久,还没来得及。”我脚下有点虚,但脑子已慢慢清醒过来,想起之前接她电话时迷迷糊糊说的话,现在又这么邋遢地站在窗前,我的脚趾尴尬得蜷了起来。 她的风情一如往常。比起我不伦不类皱巴巴的衬衫和起了球的束脚运动裤,潘德小姐才精致得像是这间公寓真正的主人。 她手上拎着个印有笑脸的塑料袋,与西服格格不入,仿佛是在提醒我:这个与我相望的、眉宇间隐藏着担忧的,不是BCG新加坡的合伙人,也并非我的敌手。她只是恪守在底线、又不由分说闯入了我的门,有朝一日,等时局安全,她会走近我。 桑妮亚·潘德在关心我。 为什么? 我心里很乱,岔开话题:“我很好奇,管理员为什么放你进来?” “我说你是我妹妹。”她全无撒谎的愧疚之心,眼睛都在笑。 ☆、第四十章 我望着她,略有笑意:“他买账了?” “嗯哼。”她好像还有些得意,“我编了个很长的故事,你不会想知道的,总之现在你是我的妹妹。” “姐,”我两只手倚着窗台,面对她问,“我能知道你多大吗?” 潘德小姐眨了眨眼:“今年夏天我满三十岁。” “那你这姐姐来得太容易了。”我早有预感,但没想到她比我还要小一岁,“我比你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