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前世看央视的那档寻人节目，每当亲人团聚，那个场面，都会把观众看哭，实在是那种场合太让人心酸了，任何一个有同情心的人，都会感同身受。 妈妈想家人想了二十年，这一点叶纤红最清楚，现在亲哥哥找上门来，她哪里能不痛彻心肺。 两人相对流泪，足足过去了十多分钟，情绪才稳定下来。 “哥，爸身体好吧？”叶知书最先问起了父亲的情况。 “爸身体很好，这个年纪了，还能每天上山摘草药。”叶知礼回答。 “那就好。”叶知书安心了。 想到父亲执拗的性格，心里又难过起来。 那一年，她中了邪似的喜欢那个知青钟修贤，在堂姐的怂恿下，喝了一杯家酿的米酒去找人，想跟他生米煮成熟饭，逼他娶了自己。 没想到走到他家门口，自己就醉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他睡的床上，下身也非常不适，猜测自己睡着时，和他发生了关系。 一时之间又害羞又遗憾。 回到家后，喜滋滋地等他给自己一个交代，没想到钟修贤第二天就失踪了。 因为是知青身份，村里也派人去周围找了几天，始终没有找到人。 她痛苦万分，却毫无办法，只好暗暗求菩萨保佑，保佑他平平安安的，早日回来见自己。 叫她猝不及防的是，仅仅和他发生一次关系，她就怀上了。 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虽然没学过医，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 女孩子未婚先孕，在农村可是非常丢脸的，她想偷偷把孩子打掉，又抱有侥幸心理，万一他回来，马上娶自己，被他知道自己把孩子打掉，肯定会生气的。 这样一拖再拖，终于显怀了。 一次被父亲看到，给她把脉后大怒，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只好说出了真相，希望父亲帮自己找那个知青，让他来娶自己。 没想到父亲勃然大怒，第一次动手打了自己，还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还把她赶出家门。 她的性格非常像父亲，也是同样执拗，父亲把她赶出家门，她就不顾一切地往外跑，一直跑到虞城。 等一个人在外面呆了几天后，她才开始后悔。 在异乡又冷又饿，又找不到男友，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好在被一个好心的大妈救下。 在她的帮助和开导下，她终于想通了，既然不能回家，那只能选择坚强地活下去。 嫁给郑建国，也不迫不得已的事，好在这个男人虽然老实，家里也穷，待她却不错，她也安下心来，跟他踏实地生活。 可是每当过年过节，就还是会相念家人，一开始还好，后来生安安时落下病根，身体越来越虚弱，几欲病死。 这些过去，叶知书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今天被哥哥问起，她才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妹啊，你心怎么这么硬？一次都不回家看看？”叶知礼听妹妹说完这些年的坎坷经历，心里酸痛难忍，“你离开后，爸没多久就后悔了，想把你找回来，可是整个县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你——” “都被赶出来了，哪里还有脸去看你们？”叶知书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不被家人接纳，嫁人后又过得这么落魄，叶知书从小就是要强的性子，怎么愿意回去被人讥笑？ 至于哥哥说父亲马上后悔了，她却不怎么相信？作为女儿，父亲是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肯定是哥哥哄自己的。 两人的话一时陷入僵局。 叶纤红看妈妈的情形，今天肯定无法炒菜做饭了，于是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打算自己动手下厨。 爸爸中午回来，看到女儿女婿又回来了，有些惊讶。 家里多了个陌生中年男子，听说是大舅子，郑建国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跟他打交道。 好在他最近管理工厂，脸皮比以前厚一点了，终于跟着老婆叫了一声哥。 叶纤红在厨房打起精神，炒了一桌子菜出来，准备好好庆祝母亲兄妹团圆。 等到安安回家，一家子才算真正团聚，大家举杯推盏，丢开烦恼，一起开怀畅饮。 吃好午饭，除了安安和叶纤红，其它人都醉熏熏的，于是一起上楼午睡。 “姐，舅舅现在也找来了，我们要去外婆家了吗？”等收拾好厨房，楼下只有姐弟俩时，安安悄悄问道。 不仅仅是叶纤红，安安其实也隐约知道妈妈的病情，所以对外公和舅舅那边，感情很复杂，既想他们又恨他们。 想的是，别人家都有亲舅舅亲外公，过暑假过年时，可以走动，偏偏他们没有。 虽然有一个干外婆，对姐弟俩也是极好的，不过缺少血脉亲情，感觉总有些不一样。 恨的歉然是因为外公的无情，让妈妈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我也不知道。”叶纤红摇摇头。“舅舅找来也没用，如果外公还是老样子，不肯收回当初的话，妈肯定不会回去的。” “哦。”安安沮丧地应了声，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大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叶纤红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头。“至少我们姐弟要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要像妈妈和舅舅一样，分开二十年。” “你放心吧，姐。”安安似乎被妈妈的遭遇刺激到了，神情激动地说道：“如果有人逼着你离开，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去找你的。” “嗯，我相信你的。”叶纤红大力地点头。 她确实相信弟弟的话，前世因为自己受了委屈，弟弟去找段俊希算帐，才出了事，早早离开了人世。 叶纤红伸手搂住弟弟的肩，感觉他在身边时的那种踏实，心里特别安宁平和。 等到下午三点钟，这些人才先后清醒过来。 “小红，你下午忙不忙，如果有时间，送我和你妈回家一趟行吗？”舅舅梳洗干净后出来，突然对叶纤红说道。 “回家？”叶纤红突然有些懵。 “要去你自己回去，我不去。”叶知书突然硬梆梆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啊？妹——”叶知礼痛苦地叫道。 “爸已把我逐出叶家，跟你们已没有亲缘关系了，如果这样回去，那我算什么身份？”叶知书神情黯然地说道。 “那是爸的气话，你怎么可以当真呢？”叶知礼大声说道。 “就算是气话，爸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他会收回自己说的话吗？”叶知书大声地反问。 第四十四章找长辈作主（为紫莲大加更） 兄妹俩为这件事又争执起来，其它人也不知道怎么劝。 叶家人似乎性子都执拗，谁也不愿意退一步。 “舅舅，要不你打个电话回去，告诉外公妈妈找着了，让他在家放心。然后你在这里住几天，陪陪我妈，行吗？”叶纤红建议道。 她知道妈妈嘴里不说，心里恨不得舅舅在这里住下来，以解二十年的思念之苦。 “这怎么行？”舅舅不同意。“我们分开差不多二十年了，既然找着你了，就应该马上回家，一家人团圆。” 场面一时又僵持起来。 叶纤红有些苦恼，难怪妈妈这么多年想家想出病，也不愿意回家，实在是叶家人都是奇葩，有些无法理喻啊！ 自己都给舅舅台阶下了，叫他打个电话给外公。如果真像他说的，外公已原谅妈妈了，只要来个电话，亲口承认了，妈妈肯定会马上回去了？ 偏偏他是个一根筋的人，想妈妈回去，就只会这样直来直去地劝，不知道给妈妈找个台阶下。 转头望向爸爸，他也是皱着眉头，没有办法。 或者找个长辈来说和？叶纤红忽然想道。 奶奶肯定不行，她的性子不适合做这样的人，还是找干外婆。 想到这里，叶纤红把爸爸拉到一边，说了自己把干外婆接来，由她出面说的打算。 “这个办法好。”郑建国一听，觉得还是女儿的办法靠谱，又催促道：“那你快去快回。” 现在唯一能劝得动大舅子和老婆的，只有那个一直对他们照顾有加的岳母了。 毕竟她是老婆的救命恩人，说话份量重，大舅子就算再难搞，看在这个身份上，想来也不敢反驳她的话。 叶纤红跟胡向阳打了声招呼，出门上了车，匆匆往处婆家而去。 路上还担心万一外婆不在家，找起来就麻烦了，没想到她家里也有客人，原来是大舅妈娘家有亲戚过来串门。 叶纤红顾不得在意大舅妈的眼光，进屋后匆匆把外婆拉到一边，把家里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并说了自己的想法，请外婆过去帮助。 “行，我马上跟你去。”听说干女儿的娘家有人找上门来，干外婆的情绪也很激动，到大媳妇耳边悄悄说了两句，就回房换衣服，跟叶纤红走了。 开车返回家里，才过去半个多小时，舅舅和妈妈依然坐在沙发上喝茶，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显然还没谈拢。 看到自己干妈来了，叶知书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叶知礼已知道妹妹的救命恩人就是她的干妈，听见妹妹这样称呼，连忙站起来打招呼，照着当地的风俗，跟着叶纤红叫了声：“干妈你好，快请坐——” “你也坐。”外婆看了叶知礼一眼，见他虽然神色很差，身上穿的衣服都不错，看来家境也不错。 “干妈，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妹妹，让她跟我回家一趟。”叶知礼显然还没死心，想让她帮自己劝妹妹回家。 “你先等等。”外婆在来的路上，已知道了叶纤红的打算，也赞成她这样做，心里早有了主意，听到叶知礼的话，自然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反而走到干女儿身边，像以前一样搂住她的肩，问道：“知书，你是怎么想的？” “妈——”被自己的干妈像二十年前一样搂在怀里，叶知书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叫了一声。 当初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也是干妈这样搂着自己的肩，慢声细语地安慰自己，开解自己，才让自己坚持着活下来了。 今天这个时候，正是她这些年来，最脆弱的时候，她仿佛重新回到了十九岁那年，怀着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惧，想躲在了她的羽翼下。 “别怕，妈在呢！”外婆心疼地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叶知书的情绪稳定下来，把头往干妈的怀里拱了拱，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思念，全化作了热泪，淋湿了老人的胸口。 “如果你不想回去，就暂时别去。”老人用鼓励的口气缓缓说道。“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儿女都已成材，正是你享福的好时候，难道反而过不下去了？” “嗯。”听干妈说的有理，叶知书带着重重地鼻音应了一声。 确实如此，以前家里那么穷，她连看病的钱也没有，就算痛得整晚睡不着，她也咬牙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