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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菜式里头没有什么辣椒,可阿笙怎么觉得眼睛这么辣呢? 连个白眼都不愿意赠送给他们,阿笙提起食盒转身便走,连午日的晴风都没来得及在她裙裾间多做逗留,她就已经回到崔姑母的院落了。 因而她也没有看到,自己才刚转过头去,双桃的笑容便消失在耳畔,淡淡道:“阿笙已经走了,你不必再装样子。” 而阿锄的目光还痴痴地循着靡弱女郎的背影望,好半天没回过神,手里的木勺掉了都不曾发现。 双桃狠狠唾了一声“蠢货”,可到底还是俯下身捡起那勺子,回去膳房找井水冲洗了。 擦拭过额际的汗水,阿笙再次来膳房时,不意外地发现那对小鸳鸯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百叶给她拿来两碗冰酪,没好气道:“要是想给双桃送,你估计得去马厩找她了。” 百叶还补充道:“我劝你最好换一身脏的衣裳去,不然染了一身马骚味都没处洗,连皂角都洗不净那个马夫身上的蠢味。” 士别三日,当真需要让人刮目相待哇。 阿笙惊讶道:“百叶姐姐,不愧是识了字的读书人,说话水平当真是大有进益。实在是进步神速,让人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着她已经舀起勺冰冰凉凉的乳酪,眉眼弯弯道:“百叶姐姐不吃吗?” 百叶尴尬地咳一声:“这几天我一直在做这冰酪。主子们吃的肯定是精致小巧,摆盘错落有致的,至于这失败品,就全都进到我的肚子里了。” 怪不得最近百叶总是夜半跑茅厕。 不过吃东西的时候,讲这个好像不太好。于是长长地哦一声,阿笙含着勺子含含糊糊道:“有情饮水饱。我已经和崔姑母说了,这两碗冰酪我吃一碗,另一碗我要看着它化掉,就是不给双桃。” 百叶无奈按住额头,刚想说一句“阿笙你已经及笄了,能否不要这么幼稚?”可看到女孩的样子又生生顿住了。 冰酪是从窖藏里取沁凉的冰块凿碎堆在玉盘里,用腻白的牛乳浇在上面,再佐以桃子、樱桃之类的新鲜果子,淋一圈髓滑鲜润的粘稠饴蜜,最后撒一点葡萄干、青红丝和果仁,简直就是琼浆瑶雪上盛开的鹅黄花光。 这样软而绮腻的乳酪抵在女孩洒着清露的蔷薇色唇瓣上,桃粉的舌尖若隐若现轻轻一点,旋即又消失在灼人的空气里,唯有浆酪上一点少去的一层薄薄湿润的痕迹,还染着霜橙一般的余韵。 百叶原有的话说不下去,莫名觉得,阿笙还是一直是个稚童好些。 原本她总盼着这说话一团稚气的女郎早些长大明事,可等到对方真的抽枝拔节,亭亭玉立着散发出融融绵绵的雾冷香气,她却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有种美好若是太过细弱,总是易被摧折的恐慌感,随着女郎露个浅浅笑意折过身来看自己时,这份惶恐更愈发浓烈了。 百叶转了话题:“说起来,公子回来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么不见你去给他吹笛子?” 这可是必备的保留项目,发现听不到阿笙的幽咽笛子声,百叶都要不习惯了。 轻轻哼一声,阿笙撇过头去,心里道,这都是公子自找的。 还要说回公子吃橙那日。 甜橙清爽而甘冽的汁水味道四散开,对坐着的两人唇齿间都是如出一辙的微弱果味,有缓缓升温的气流冉冉升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或许已经是倥偬百年已逝。阿笙耳边燥热的温度才缓缓降下来。 她用帕子擦一下手指间的橙子汁水,清清嗓子道:“为师也想好要怎么办了。” 像是之前说的,小公子也没有信守承诺。 崔珩晏轻轻一笑,声音是被水意润泽过的靡猗:“好啊,小师父想怎么罚?” 清甜弯弯唇,阿笙说:“我怎么舍得罚公子呢?” 不待公子璜眼睑泻出些清涟的迤逦波光,就听到鲜妍的女郎淡淡道:“只是我之前与公子讲,若是你平平安安、没有丝毫伤处地归来,我就奖励公子一首笛曲,是吧?” 崔珩晏笑容微僵。 阿笙浅浅一笑:“自然如此,公子没有办到,这吹笛的事情也便不做数了。” 崔珩晏这下傻眼了。 这几天,崔珩晏是天天缠着阿笙,来回就是那两句:“我保证再也不受伤了。” 还摊开光洁的手给她瞧,示意道:“我回来后都乖乖待在屋子里,再不曾折腾什么的。” 可惜冷心冷面的阿笙完全看不懂他的暗示,轻轻一点头,“公子最近表现很好。” “那,”崔珩晏委屈巴巴地问,“阿笙你之前说过的吹笛……” 女孩拂开挡住自己前面路的公子,还露出恬淡的笑意:“自然不做数了。” 旁边看着的小厮阿余,表面上也跟着黯然失神的公子愁眉不展,内心里却早已经是乐开了花。 不愧是他最敬仰的阿笙姐姐,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公子吃瘪,真是替他报仇雪恨、一雪前耻,快哉快哉。 如果凛若霜雪的公子没有用凉飕飕的目光,将不小心露出傻笑的自己钉在原地的话,那就更好了。 吃冰酪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阿笙就用完了,随着轻松随意的闲适叙话,她的呼吸间都尽是甜丝丝的凉意,原本燥热暑气尽消。 帮着阿笙把碗给拾回膳房,百叶无意间说起:“知道吗?听闻世家大族的陈郡谢氏的长门嫡女病愈康复了,听闻过段时日就能出阁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