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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膳……是否意味着他能走了?说实在的,他在蔺容宸面前真的非常有压力,尤其是做了亏心事,时时担心被发现。 可蔺容宸正襟危坐,不动如山,也沉默如山。 严曦堆起一脸的笑,讨好一般试探道,“微臣告退?” 蔺容宸连眼皮子都没抬,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勾勾画画,装聋作哑。 这是默认了?严曦提了衣摆,小碎步往外走,一只脚还没迈出和安殿,周公公领着一群小太监前来传膳,一个不慎又将他撞了进来。 许是动静大了点,蔺容宸终于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既然不想走,就留下来陪朕用膳。” “……”他何时不想走了?何时不想走了! 传膳的人鱼贯而入,严曦觉得站在哪里都碍事,退一步,再退一步,一直退到柱子后面,蔺容宸看不见为止。 “还愣着作甚?”蔺容宸举着银箸,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严曦腹诽:哪里是陪他用膳?分明是伺候他用膳。 蔺容宸素来秉持食不言寝不语,周公公每每伺候他用膳都是凭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换来布菜。 显然严曦并没有这种天分。 周公公在一旁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刚才皇上明明看得是松子鱼米,不是松鼠鱼……皇上吃桂花藕时皱了眉,肯定是御厨把蜂蜜放多了,换糖水白桃试试呀……那个蟹粉狮子头,皇上先是夹一小块尝了尝,两口就吃完,说明很合胃口,快再夹一个啊…… 蔺容宸碗里的菜没怎么动,严曦很是不解,“皇上不饿?” 周公公踌躇了一下,“要不……老奴来?” “不用。”蔺容宸将碗里的各色菜肴悉数吃完,放下筷子,“朕吃饱了,撤了吧。” 周公公心疼得不行,就吃了那么点,怎么会饱?书案上还有山一般的折子,眼看今晚又要四更才能睡下,不多吃点怎么行?“老奴再让御厨做点茶饼和绿豆糕,状元郎也在,正好可以陪皇上品茶、对弈。” 严曦拉着脸嘀咕,“你是吃饱了,我还饿着肚子呢,哪里有心思下棋?” 蔺容宸似乎终于想到他,“源正,再去准备一副碗筷。” 严曦乐颠颠地拉开椅子,他早馋的不行了。御厨啊,一辈子能吃几回?上次喝状元红,那苏州菜让他觉得之前在苏州的四年都白待了。 “皇上……这于礼不合……哪有大臣与皇上同桌而食的道理?”若被言官们知晓,肯定要七嘴八舌,喋喋不休地将皇家祖训,天子礼仪搬出来。 严曦撅着屁股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正天人交战之际,蔺容宸将碗筷推给他,朝周公公道:“出去,关门!” “?”这是共用一副碗筷? 见他迟疑,蔺容宸道:“嫌朕用过?” 严曦立即摇头,生怕摇慢了令龙颜大怒,“怎么会?这是微臣的荣幸。别说是碗筷,就是皇上的口水,微臣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口水?”蔺容宸神色复杂。 这句话是很容易有歧义的,严曦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那日在应天府的事,脸上没来由的火烧一般发热,低了头狼吞虎咽地吃起饭。 除了咀嚼吞咽声,殿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严曦抬头看看蔺容宸,他正埋在一堆公文里,无暇顾及自己,倒也慢慢放松下来。连打了几个嗝后,放下了筷子。 “吃完了?”蔺容宸头也不抬地问。 “嗯!”严曦走到书案边,等候蔺容宸的吩咐。 “朕记得你的《治国策》里说若先治国则先富民,若先富民,需不增税赋,不违农时……”他将一本被朱砂笔圈的红艳艳的奏折递给他,“朕想知道,若是你,该如何‘治官’?” 上奏的是左都御史李远,弹劾吏部尚书黄景春:因公徇私,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罪名还真不少。”严曦咋舌,“幸亏没做杜俊的乘龙快婿,否则只怕蹦跶不了几天。” “……” “古往今来,贪污受贿的官员屡禁不止,皇上若想泄愤,最简单迅速的方法便是杀一儆百。”严曦说得极为轻松,反正事不关己。 蔺容宸揉揉额头,“杀一儆百?你也说了贪官屡禁不止,杀就能杀得完?更何况,你可知他为何明知朕最恨官员贪污,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因为他的背后是手握重兵的符卓,朕若跟他翻脸,等同于与符卓撕破脸皮。天下兵力三分,符卓独占两分,朕如何杀一儆百?”蔺容宸低叹一声,极其不甘地批了“已阅”两个字,“罢了,如今这局面,朕背负受敌,孤立无援,你一介书生又如何能破?” “皇上不闻,‘意欲取之,必先予之’?”方才一心想走,瞧他眉头深锁,又于心不忍地安慰了一句,“皇上不必过于忧心,说不定哪天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呢?周公公不是说下棋么?微臣虽棋艺不精,但愿陪皇上偷得浮生半日闲。” 从开始的节节败退,到最后一溃千里,严曦越下越觉得索然无味,反倒是蔺容宸,毫无悬念的博弈似乎也能令他十分受用,直到周公公进来告知宫门要落锁了,才许他离开。 第21章 明哲保身 恰逢翰林院侍读回乡奔丧,严曦接替他位置为皇上讲读经史。有了上次的对弈,他的棋技竟然没有被嫌弃,隔三差五地被蔺容宸召到安和殿,陪自己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