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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耀祖心情甚好,眼中闪着光,“先前王郎中见我识文断字,在药理上也有些悟性,打算收我为徒,现在先在草庐帮忙煎药,待大疫过去了,再继续跟他学医,日后不管是在他的医馆帮忙还是自立门户,都是个好出路。母亲也跟着我留下,家中的两亩薄田,便暂租给邻舍,日后再说。” 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际遇,孙熊真心实意地为他欣喜,“太好了!严兄真是因祸得福,日后在县城里,若是你想再回县学也容易。” 严耀祖眼眶都红了,“多亏了贺大人,我才能去县学读书,多亏了林太医,我才捡了一条命……敢问林太医什么时候离去,我想去当面拜谢。” 孙熊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见周俭昌一路狂奔而来,“孙秀才,速回县衙!” “何事?”当时在养济院逃命时,也未见周俭昌神情如此慌张。 周俭昌在他耳边低声道:“方才北门来报,有两三百名流民叩城门,守城官先是不开,流民便开始闯关了。” 孙熊眼波微动,转头对严耀祖道:“严兄,贺大人恐怕这几日无暇见你了,不如你先去找林太医或是王郎中,之后我再引你过去。” 严耀祖心知有大事,爽快道:“那我先去帮母亲施粥或是帮王郎中煎药。” 孙熊翻身上了孟精,遥遥对严耀祖拱了拱手,便疾驰而去。 到县衙时,除去贺熙华陈县丞,其余六曹也尽数到了堂上。 孙熊在末座落座,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贺熙华抚着额头沉思。 “孙秀才来的好,”陈县丞知他是贺熙华的红人,见他来了难掩喜色,“这门到底是开还是不开,你有何想法?” 在路上孙熊便已猜到此问,不假思索道:“那些流民是染病了,还是未染病?他们来是为了就医还是求援?若他们染病了,咱们将他们拒之门外,岂不是见死不救,可若是他们是想求援,我们若是贸然出手,恐怕便有干涉他县公务之嫌,大人日后见了郑大人,恐怕面上难看。” 原先开阳的知县郭炎冬伏法后,由县丞郑燎暂代知县一职,临淮诸人与他俱不相熟,难免有些畏手畏脚。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既有百姓求助,咱们将他们拒之门外,不符圣人教义。” “诶,刘大人你过于迂腐了。你想想,咱们临淮好不容易将这大疫压下,若是他们来了之后死灰复燃,又该如何?” 贺熙华惨白着脸一言不发,孙熊心中担忧,便借为他添茶之机走至他身侧,耳语道:“大人可还好?” 贺熙华缓缓点了点头,孙熊这才留意到他双眼熬得满是血丝,忍不住从袖中取了个小瓶子,取了粒药丸塞到他手里。 贺熙华一滞,目光定定地落在那药丸上。 孙熊目光也是一冷,又为自己的唐突懊丧,更隐隐为贺熙华的猜忌不快。 贺熙华并未迟疑太久,便仰头将那药丸服下,未过一会便觉得熨帖许多,神智乍然清醒起来。 “仓曹,”贺熙华打断一室喧闹,沉声道,“你立即派衙役去城郊,将那几个粮仓全部看好,切勿让流民钻了空子。” 先是满是寂静,随即吓出一身冷汗的陈县丞颤抖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流民极有可能是来抢粮的?” 孙熊也瞬间想通了其间关节,以贺熙华之见,也许叩门闯关乃是障眼法,他们真正的目的却是抢粮! 仓曹忙不迭地带着人去了,陈县丞咬牙切齿道:“好大的胆子!”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对饥民而言这胆子确实过大了些。”贺熙华靠着椅背,手指轻敲桌面。 孙熊却凛然而惊——玄启朝对仓廪极为看重,不仅有专人负责,更对庶民严格保密,若只是单纯的流民,他们如何能知晓邻县粮仓所在? 只可能有县衙中人告知他们,而各县规制相类,仓廪所在之处也颇为相似…… “你也想明白了?”贺熙华低声道。 孙熊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身子抱恙,”贺熙华抬眼看着他笑,“此事怕是不能亲自处置了。你既算是本县的幕僚,自然就该为本县分忧,此事便由你全权去办。” “这不太好吧……”孙熊心下痛骂,面上为难。 往常孙熊受命为贺熙华跑腿时,这些人当面不说,背后总是说什么越俎代庖、不过是个秀才、名不正言不顺这般的酸话,可今日却是出奇的一致,生怕孙熊推却自己被抓去顶缸。 “孙秀才少年英才,处置此事再合适不过。” “正是正是,以孙秀才之才,定能迎刃而解。” “不愧是贺大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佩服佩服。” 孙熊无奈,只得应下,转头看贺熙华,“得大人信重,将如此千钧重担交予学生,实在惶恐之至。只是学生并无官身,处置此事确实名不正言不顺,难以差遣官兵,不知可否向大人暂借个信物?” 孙熊的本意是借贺熙华的佩剑折扇一类,却不想贺熙华想都未想,从袖袋里掏出块小印递给他。 接过一看,材料上佳的和田玉面上端端正正地镌刻着“贺熙华氏”四个小字。 孙熊神色莫辩地看他一眼,对他做了个揖,转身出去了。 第30章 第九章:寇临城下 按天启朝、玄启朝风俗,文官武将、骚人墨客,任有多少私印,能自证身份、借贷放贷的,只有镌刻姓氏的那一枚。所有启朝子民若刻了姓氏印,均得去各州郡县官府留下一张印模,丢弃或变更,也须得去衙门报备,否则私印便是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