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鸾 第53节
剩下的另一半石子从中散落。 即便荔知阅遍游记怪谈,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又迅捷的腿法!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嘉穗和荔慈恩的嘴似乎忘记了怎么合上,荔象升双眼火热,毫不掩饰他要学到这腿法的决心。 “学吗”黑火问。 “学!”荔象升的声音最为响亮。 黑火转身走向山坡下,拖着一块沉重的木头走了回来。 那木头是磨光滑了的,像一块扁扁的鹅卵石,这块目测有三四尺厚的木头最终挂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看我。” 黑火站在木头前,轻轻一推,木头在半空舞动起来,伴随沉重的破空声向他面门袭来。 他临危不惧,在木头即将砸上面庞的时候灵活往一旁闪去,躲开奔袭而来的木头,木头一往回荡,他就恢复原本的站姿,待木头再次袭来时,又一次精准地躲过。 沉重的木头快速来来回回,但每一次黑火都完美躲开了。 黑火扶住木头,止住它的继续攻击,转头看向众人:“谁来” 一片沉默中,荔象升第一个说:“我来。” 他走到黑火之前站的地方,黑火等他准备好了,向后推动木头,松手后,那木头立即向荔象升面门袭取。 荔象升屏住呼吸向旁躲闪,第一次躲开了,但他第二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木头砸中面颊,踉跄数步退去。 那砸中的闷声让旁观的人都不禁感到脸颊一痛。 “哥哥!”荔慈恩不由跑了过去,扶住摇晃的荔象升。 “谁来”黑火再次问道。 嘉穗面露恐惧,荔慈恩也心生退意,荔知开口道: “我来。” “你确定”黑火看着她的眼睛。 “我确定。” 片刻后,黑火说: “你没骗我,你很强。” 荔知笑了笑,走到木头面前。 黑火将手放到木块上。 “小姐!”嘉穗惊恐道。 荔知闭着双眼,屏息凝神,倾听风声。 有的时候,视觉反而是累赘。特别是面对速度快到出现残影的东西。 荔知对自己的猜想并无把握,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她有勇气试上一试。 虫鸣声,草叶簌簌声,自己的心跳声。 在这之间,忽然多出了风声。 荔知凭着直觉和听觉,毫不犹豫向左边躲去。木块带来的风声擦着耳边经过,再次远去时,她回到原位,又在下一次风声来袭时,果断往旁闪去。 接连三次,她躲过木块的攻击。 风声停止了。 她睁开眼,看见黑火赞赏的双眼。 夜晚过半后,荔知四人才返回住的小院。四人之中,唯有嘉穗一点伤都没有。她在面对巨木碾面的恐惧中,选择了退缩,只在一旁负责黑火的教学后勤。 趁着还有一两个时辰可以休息,其他三人匆匆回到各自的房间,荔知却还不慌不忙打了一盆水回屋擦洗。 洗掉所有灰尘和疲惫后,她躺上床,盯着空中漂浮的尘埃发呆。 她喜欢牵着双生姊妹的手,一起观看尘埃在空中飞行,幻想每一颗尘埃里,都有一个全新而自由的世界。 她喜欢那只总是温暖的手,喜欢寻寻觅觅相遇,一期一会后永远诀别的秘密世界。 那时候,她还尚不知晓,等待着自己的也是同样命运。 尘埃彼此相遇,决绝分离,永不再见。 泪水打湿了枕巾,她在不知不觉中堕入漂浮不安的梦境。 早春和煦的阳光灌满少女的闺房。两张稚嫩的面孔在床上打闹。 安静下来后,其中一人将几次欲言又止的话终于说出: “般般,般般,姊姊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她牵住妹妹的手,近乎恳求地望着那双纯真灵动的眼睛。 “姊姊开口,当然可以。” “你不问我要拜托你什么” “什么都可以,什么我都愿意。”妹妹不以为意地嬉笑道。 “我想求你,把这次伴驾南巡的机会让给我。” “好呀。”妹妹毫不犹豫。 “我要抢走你伴驾的机会,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吗” “傻姊姊,哪有什么你的我的。”妹妹紧紧握住姊姊的手,天真烂漫地笑道,“我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姊姊看着妹妹,像是下一刻就要流出眼泪,但她的眼睛她的嘴角,她的每一根纹路,最后都在妹妹面前笑了起来。 她看上去那么幸福,那么为得到伴驾南巡的机会而快乐。 所以妹妹也开心地笑了。 她多么后悔。为自以为是,为迟钝愚蠢。直到裹着雷雨的乌云蒙住头顶也一无所知。 多么后悔。 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第45章 翌日傍晚, 马厩前。 荔知正和荔慈恩相伴走出,准备步行回住的地方。 十几辆载满马料的牛车在叮叮当当的摇晃声中进了马场。谢兰胥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 负责分发马料的本地人接替了他的工作,谢兰胥朝着荔知走来。 他的目光落在荔知脸颊的淤青上,略带惊异地说:“荔姑娘这是怎么了” 荔知说:“我也遇到一个好心人。” 荔慈恩在一旁捂着嘴笑。 “原是如此。”谢兰胥神色自若地微笑道, “看来我们运气都不错。” “姊姊, 你和殿下继续聊,小妹和哥哥约好了先走一步。”荔慈恩向谢兰胥行了一礼, 又朝荔知挤了挤眼睛, 燕子一般快活地飞向等待在马场大门的荔象升处。 “骑马吗”谢兰胥说。 “我不会。” “有一个好心人愿意教你。” 谢兰胥转身和不远处吆喝马料搬运的李管事说了几句, 走向一排马厩最左边的那一间。 片刻后,他牵着一匹膘肥体大的棕红色罗刹马走了出来。 罗刹马产自遥远的罗刹国, 那里天寒地冻,不光人长得格外高大, 就连马也同样, 罗刹马是极为优良的马种, 也是蓬溪马场中重点培育的战马。 谢兰胥牵着马,荔知跟着他走到马场外广阔的草甸。 他先上马, 然后伸手向荔知。 荔知握住他的手,一脚踩上马镫,略一用力,在谢兰胥的帮扶下, 顺利骑上高大的罗刹马。 “驾!” 谢兰胥一声令下, 双腿一夹,罗刹马扬起前蹄疾驰而出。 风应声而来。 她后背的伤痕, 紧贴着谢兰胥的胸膛。每一次身下的颠簸, 都推送着她撞向他的心跳。 在陌生的怀抱和陌生的气息中, 荔知感到一丝拘谨, 她将全部力气都用在抓着马鞍上,试图控制身体歪倒的方向。 谢兰胥在她身后说:“你为何忽然僵硬” 荔知答不出来。 “放松。”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 荔知命令自己紧张的身体放松,像无骨的雪,倒向身后。 谢兰胥的双臂围在两旁,他的心跳就在一尺之距,隔着血肉跳动。无数的风从他的臂弯中穿过,千丝万缕地拂向荔知。 “看那里。”他轻声说。 荔知下意识抬头。 广阔的草甸正在暮色的统治里,仙乃月神山洁白的雪峰上,托着一轮西沉的红日。初夏的风慈爱又好客,在草甸中阵阵起伏,将心旷神怡的花香送向她的面庞。 她如痴如醉,不禁忘记其他。 骏马弛聘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载着两人在漫山遍野的山花中悠然踱步。 “敢试试吗”谢兰胥递出缰绳。 “有什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