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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周一看蛋糕,心情立马好了起来,他握住一把塑料叉子插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我早换完牙啦……” 唐舟接着给陈原切了一块,陈原双手接过碟子,“你应该先给自己切才对。” “都一样。”唐舟垂着眼笑,最后才给自己切了一块,放进盘中。他问周周,“好吃吗?” “好吃。”周周掀起眼皮看了唐舟一眼,接着又迅速移开视线,盯着蛋糕上的裱花,鼓着腮帮子大口咀嚼着,然后才小声问道,“你的脸还疼吗?” “不会。”唐舟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好像刚才挨巴掌的并不是他自己,“破了点皮而已,算不上什么,和你以前跑步摔跤比起来要好多了。” “我怎么了?”周周抬头问。 “你不记得了?半个操场都能听见你的哭声,听得我脑袋都疼了。” 周周似乎有了点印象,他不满地嘟囔着,先是偷偷瞅了一眼陈原,像是要说给他听似的,“我没有哭!” 陈原往嘴里送着奶油蛋糕,实则并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唐舟从头到尾都像无事人一样,一边吃着蛋糕,一边陪周周聊天,只有脸上那道泛红的印子格外刺眼。 唐舟今天就满二十七岁了。 回想自己的二十七岁,陈原认为自己的人生正处于最为美满的时刻。那个时候他刚刚开始跟夏晓小约会,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都会在淘宝上搜索各式各样的小礼品。年底了,老板刚给他升了职,加了薪,还发了一大笔年终奖,因此他才有能力一口气帮王雅丽提前交了三年的养老服务费。 尽管每天的睡眠时长不到六小时,周六周日都在机场转机,可是有时候他晚上十一点半走出办公室时,他抬头看着夜空,都觉得这天上的明月都是为他而圆。 二十七岁是陈原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高亮时刻,高亮到他曾经发自内心地认为,人间值得。 可是二十七岁的唐舟,却在生日这天挨了自己亲生母亲狠狠一巴掌。 第31章 延迟 31. 周周已经睡了。陈原洗完澡以后想要接点水喝,穿着浴衣刚推开门就看见唐舟站在厨房里。 蛋糕吃了一半,剩下的已经收进了冰箱。餐桌的一角上放着拆封过的一次性碗碟,烧了一半的蜡烛和透明的叉子横七竖八地堆在一块。厨房里,唐舟双手撑在桌沿,背微微弓着,因为没有开灯,陈原只能看得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陈原不好再退回屋里,他隐隐约约地看见唐舟手边摆着几个小药瓶。 他似乎还听到一声叹息,压抑又沉重,声音却轻微,像是一不小心松懈时从胸膛深处泄漏出的喘息。陈原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直到自己也全然隐没于唐舟所处的阴影之中。 唐舟听到声响,余光一扫,先将手边的药瓶一把握起,打开头顶的橱柜放了进去。 陈原犹豫万分,还是忍不住说,“止疼药吃多了不好。” 唐舟的目光平静如水,实则已经下意识地筑起防备。 “酗酒对肝脏的损伤也不小。” 陈原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唐舟无意怼他,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他用两根手指用力压上自己的眉心,似乎想把刚才的话吞回去。在周周面前尚能镇定自若,独处时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唐舟一言不发,从陈原身边走过时,却没想到被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陈原心想,自己肯定已经被他当成多管闲事的好事者,可是这会儿不说下次再找机会就难了。唐舟停下脚步,垂眼望向自己被人握得紧紧的胳膊,陈原视线向下,呼吸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快过了脑子。 刚才只想着抓住他,其实压根儿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怎么了?” 陈原不管三七二十一,随口拿自己以前在公众号上看过的文章开始夸大其词。夸大的第一步就是先将例子套在熟人身上,好增加可信度。 “我以前有个大学室友就是经常吃止痛药,后来上瘾得厉害,被家里送到医院去戒毒——止疼药就跟毒品一样容易上瘾,而且戒断反应严重,得靠人绑在病床上才行,否则就会撞墙自残。” 此时唐舟并没有认真在听。明明吃了止疼药,焦虑仍像一张铺天盖地的蛛网将他层层捆绑,程度比母亲站在他面前时更甚。 面对陈原的时候,那种自小陪伴他长大的、难以名状的恐慌又出现了。这种情绪早已根深蒂固,由常年累月的琐事积累而成,最终演变成难以根除的病灶。 高三出国前,还在银行实习时,唐舟无意间听到小组组长跟同事打趣说他专带关系户,还笑称自己为关系户代言人。 尽管在关系社会里,利用人际关系为自己谋利再正常不过,大众反感的是德不配位,对于裙带关系的负面理解也大多来自于飞扬跋扈的富二代酒后飙车却仍旧身居高位,然而当三位实力相当的候选人站在面前,如果能够大致了解其中一位的生长环境,家庭背景,哪怕只是对方的为人、情商、或性格,选择对方的确更为安全、且成本更低。将这种选择简单粗暴地理解为“走后门”又略显粗暴,毕竟唐舟的简历摆在那里,让他略过一二轮面试无可厚非。 尽管这样,唐舟仍然无法看清自己。他是颗明珠,却被父母所设的层层迷雾永久地困在森林之中。他认为自己初三时拿到的国际奖牌不过是靠爸妈出面,担心出国时所得的全奖其实是有人为他牵线搭桥,害怕自己德不配位,抢来的是别人应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