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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野 第23节

    在书桌前坐下后,她提笔开始重新写日记∶

    7.25日  晴

    今天一只很漂亮的蝴蝶飞到了我手上。

    写完这句,她顿了顿,抬眸看了眼隔壁二楼。

    过了会儿,她又接着写∶

    蝴蝶飞走的时候,我看到了陈江野。

    好像,总是能碰见他。

    今天除了这些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写的了,辛月合上笔记本开始做习题。

    在刷了好几页习题后,她余光瞄见隔壁阳台上出现了个人影。

    是陈江野回来了。

    “陈江野。”她喊住他。

    陈江野本来就看着她,只是在她喊他后停下了脚步。

    这位矜贵又冷淡的少爷似乎还是不习惯山里人用喊进行对话的方式,只现在那儿看着她,没有张口的打算。

    “明天我还是八点来叫你吗?”辛月问。

    陈江野点了点头。

    辛月冲他比了个ok,然后继续埋头刷题。

    陈江野却没有挪开眼。

    辛月虽然埋头刷着题,但余光还是能瞄到他,知道他还一直站在那里。

    她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这些天,从认识他到现在的这十多天时间里,他似乎总是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给人一种感觉——

    他好像有点喜欢她,但又没那么喜欢。

    而他们之间隔着的也仿佛不是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而是看不见的山,与越不过的海。

    思绪飘远的这两秒,一个纸飞机又飞到了她跟前。

    陈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一架。

    纸飞机在她书桌前转了个弯,降落在院子里。

    辛月起身去院子里捡起纸飞机,这次上面写了字∶

    【泡面吃完了】

    潦潦五个字,一如往常不带标点符号。

    这次辛月没有直接扯起嗓子回他,而是也把话写到纸飞机上,然后扔给他。

    【今晚吃鸡,你要来吗?】

    看到纸飞机上的话后,陈江野将笔在手间转了一圈,继续在飞机上写∶

    【来】

    再一次收到他扔过来的纸飞机的时候,辛月笑了笑,不因为别的,只是觉得他俩这种交流方式蛮特别,虽然严格意义上讲就是传纸条而已。

    但传纸条什么的,也是蛮青春美好的一件事。

    不过这件事就不用记在日记本里了。

    因为她一定不会忘的。

    *

    傍晚。

    昏黄灯光下,三人围一桌。

    这一次辛隆没那么拘束了,但还是觉得三个人光吃不说话别扭的很,就依旧边吃边找话跟陈江野聊。

    “小野你多大了?”

    陈江野:“十八。”

    辛隆:“已经满十八了?”

    陈江野嗯了一声。

    辛隆笑着拿筷子指了下辛月,说∶“辛月也满十八了。”

    陈江野表情一怔,抬眸看向辛月。

    “你们城里人应该读书读得小,你都高中毕业了吧。”

    陈江野收回视线∶“还没有,下学期高三。”

    “那你跟辛月一样啊,辛月下学期也高三。”

    辛隆朝嘴里刨了两口饭,包着满嘴饭继续说,“辛月是出车祸耽误了一年,你怎么十八了才读高三?”

    听到辛隆说“车祸”的时候,陈江野眼皮跳了跳,接着皱起了眉,像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只是他垂着眸,密而长的睫毛盖住眼睑,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神色。

    如果不是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大概也不会有人察觉他的神情。

    辛月注意到了他表情,给辛隆使了个眼色。

    辛隆收到辛月递过来的眼神,轻咳两声准备转移话题。

    陈江野却又在这时开了口∶

    “我也出了场车祸,在六岁的时候。”

    他声音没多少起伏,也不带任何情绪。

    “六岁?”

    出于惊讶,辛隆脱口而出,“那么小怎么会出车祸?”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问,于是又收到了辛月一记眼神,遂赶紧补了句,“估计你也不记得了,六岁那么小。”

    辛隆以为他这么说了后,他会像上次问他为什么来这儿一样糊弄过去,但没有。

    他说∶“我记得,那天我妈跟我爸离婚了,准备从家里搬出去,我拽着她不让她走,我爸就朝我吼,说她不要我了,要去国外找她的情人。

    我妈也没解释,转头就走。

    我跑出去追她,她上车了我还一直追,追到拐角被一辆车给撞了。”

    他说起这段过往时表情很冷淡,仿佛故事里那个被母亲抛弃的男孩并不是他,语气也漠然,像是全然不在意,且并非装出来的不在意。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外面的婵孜孜不倦的叫着,带着些许呼啸的风声。

    蚊蝇煽动翅膀飞到灯泡滚烫的玻璃壁上,又匆匆飞走。

    辛月透过室内橘黄色的光静静看着旁边的人,从这张表情始终冷冷淡淡的脸上,她很难想象出他拼命挽留一个人的样子。

    她曾经以为他身上的那股肆意不羁与眼底时常透出的倦意,是因为他出身优越,一切欲望都可以被满足,一切想法都可以毫无忌惮去做,所以才觉得这个世界索然无味。

    但这一刻,她又觉得,他大概是厌透了这个世间的很多人,很多事。

    “害……”

    房间里响起一阵苦笑,辛隆感慨地说∶“你跟辛月还真是挺像,她妈也跟人跑了,不要她了。”

    辛隆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过一旁的白酒∶“我听你语气应该也看淡了,这才对嘛,人就得往前看,只要看得开,就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他把白酒举起来,问陈江野∶“会喝白酒吗?”

    陈江野∶“会。”

    “来点儿?”

    “嗯。”

    “那我去给你拿杯子!”

    有人陪着喝酒,辛隆兴高采烈地拍了下大腿,立马起身去拿杯子来给陈江野满上。

    两人就这么喝起了白酒,辛月也没拦着。

    她知道他爸没两杯就得醉死过去,这么点儿酒量不但不伤身,对身体还有好处。

    酒精能让人亢奋,辛隆每次只要一沾酒就会变得话贼多,牛皮能从天南吹到地北。

    开始喝酒后,他全程就一个劲儿的叭叭,没停过。

    但同样是喝酒,陈江野却像喝的是白开水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既没有觉得辣口,也不见半点亢奋,更没有跟像辛隆那样脸红得像关公,那张脸始终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陈江野算是很给辛隆面子,一直陪他喝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显露出半点不耐烦。

    辛月把他们不用的碗拿去洗了回来的时候,看到辛隆已经趴桌上醉死了过去。

    她二话不说,俯身把他扛起来。

    陈江野单手支颐看着她过分熟稔的动作,脸上浮起一点笑意∶“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坐着等我。”

    说完,辛月就扛起辛隆把他往屋里扶。

    刚走没两步,辛隆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大喊了句∶“我没醉,小野我们接着喝。”

    辛月看他眼睛都没睁开,没管他,继续扛着他走。

    辛隆跟说梦话似的接着喃喃∶“丽芬啊,丽芬啊……”

    闻声,辛月脚下一顿。

    丽芬,是她妈妈的名字。

    辛隆是真的醉了,哪怕有一点清醒,他绝对不会喊出这两个字,更不会说出接下来的话。

    “丽芬啊,我就从来没对你说过半个不字,你该知道的,就算你要走,我也不会强留。”

    说到这儿,他本就沙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你要是跟我说离婚,我不会不离,你要钱我也都给你,偏偏你要拿着钱跟人跑了,让我跟辛月都成了笑话,你好狠的……”

    后面两个字他没说出口,因为辛月把他嘴给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