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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

    薛琅便顺着这话头,道:“确然有些困乏,篝火燃起时倒是能去略坐一坐。”

    亲王们“哈哈”一笑,又话中有话地揶揄了一番二人真情之厚重,方驾马离去了。

    嘉柔此时方道:“出来时军医曾叮嘱我,千万不能让你饮酒,烤肉更是不能多吃,会上火。”

    薛琅笑一笑,“你倒是听他的话。”

    “军医的话怎能不听,”嘉柔认真道,“难不成你这个将军,是带头不遵医嘱的?”

    他勾了勾唇角,“听,自是要听。”

    脚边河水潺潺,几尾鱼儿时不时从水中跃起,“扑通”几声又重回水中。

    嘉柔望着遥远的被马儿踩出来的一条路,若白三郎接来了巴尔佳,便会顺着那条路而来。

    她同薛琅打商量:“那些赢来的宝贝,原本我是想当做结义之礼送给巴尔佳,可今日又拿去收买了人心。我能否用你送我的那串红珊瑚手串?”

    她面上有些讪讪:“我知道将收到的重礼转送出去不甚厚道,可我昨夜大话已经说了出去,如今两手空空,却不好见巴尔佳……”

    “东西既已送了你,你想如何处置,自是都由你,”他道,“只是,你来龟兹不是为了谋生?那串手串若转卖出去,你半生的富贵都不愁,你轻易便送了人,倒是大方。”

    她被问得一怔。

    据赵勇所言,潘永年家中十分贫寒,数年也未曾改善。她这般挥霍,半分不似潘家之人。

    她正要想个合理的解释,他已道:“自然,你一手的高超赌技,不缺银钱。既如此,为何又要给人当夫子,要靠手艺挣钱?”

    她闻言倒是有些郁郁:“当年我曾发过毒誓,不能靠豪赌过活,昨夜已是破了戒,不知何时就要遭受报应。”

    “毒誓是什么?”

    “我的脸。我当初曾发誓,若有一日豪赌,我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就要破相。”她越说越后悔,“要是有一天真破了相,就再也镇不住那些围着你打转的郎君同女郎啦。”

    他闻言微微一笑,缓缓凑近了她,极仔细看着她的脸。

    她不知怎地面上一热,抬手去拨鬓边散发,便见他的手轻轻往她左颊一指,“这处起了个红包,破相了。”

    她一怔,抬手去摸脸颊,果然在左颊摸到一处小凸起,触之极痒,不知何时被蚊虫叮咬过。

    “这算破相?”

    “算的,”他一本正经,“这小山一般的红包,险些压得你直不起腰,怎么不算破相。”

    她不由“哈哈”一笑,俯身于水面映照自己的脸。荡漾的水面倒映出她的面颊,也映出她身后的他。

    他面上带着微笑,虽着一身冷肃的黑甲,整个人却透着温和。

    原来真正的西南王,是这样的一位郎君。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朔月初升,挂在头顶不远处,仿佛触手便可及。

    嘉柔跳起身去够了几把,自嘲地哈哈一笑,坐在了草坡上,隔着一条河,看着对面慢慢生起了篝火。

    女郎们等待期间,开始用粟特语吟唱起一首悠扬的小曲,是祝阿耶健壮、阿娘美丽、草原永无病痛,西域永无战乱。

    他缓缓到了她身边,向她探出手。

    她怔了一怔,忆起他尚有伤在身。

    离他受过伤不过才过去半日,他对外已是活动自如,总让她忘记半日之前他曾有性命之忧。

    她站起身接住他的手,他稍稍借一把力,便坐在了她的身畔。

    对岸的篝火渐渐有了亮度,同天上的月华交相辉映,在河对岸投下荧荧橘光。

    有些人一家几口都来参加盛会,围坐了一小堆,彼此说笑的模样很是温馨。

    她默默看了一阵,翻开他的掌心,尝试从这样的手掌中,窥见另一人的印记。

    然已隔了十年,她早已忘记那是怎样的手,只隐隐忆得同样带着厚茧,牵着她的手时,都有些剐蹭的。

    眼前的这只手极大,展开时比她大了好几圈;骨节分明,有力却不显粗笨。

    这样的一只手,握剑时自是极稳,若是握笔,也很是合衬。

    当她的目光再触及他的掌心,却微微一顿。

    那里有一条手纹,从虎口往外一寸开始,以一条笔直的线,终结于手掌内侧,将他的手近乎均匀的一分为二。

    这是,断掌?

    她曾识得一个断掌纨绔。

    那纨绔十四岁上无父,十六岁上无母,留下一番浩浩家业任他败家,说了几门亲皆无所成。

    坊间皆言,断掌刑克至亲,命带杀气,不堪为配。

    她不由抬头看他。

    他神色依然温和,却又似比方才多了些凉薄。

    他勾了勾唇,要将手抽出去,她忙按住他,却不知如何安慰。

    尚未想清楚,指尖已似捏着针一般,沿着他掌心那条断掌纹做穿针引线状,一路缝到了最尾端。

    安慰的话轻易便脱口而出:“我乃命运的裁缝,替你缝上断纹,包你从此行大运、发大财,耶娘成双、贤妻在怀、儿女成群,全天下人都和你做朋友!”

    待话毕,又意识到自己这相祝毫无意义,庸俗得很。

    她颇有些讪讪,抬眼却见他面上笑意皆敛去,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里头似情绪翻涌,却是她看不懂的模样。

    她只得轻咳一声,道:“我念书不多,都是胡说……”

    “好,”他终于开口,缓缓合上那只手掌,捏住不展,像是想将她方才的缝补留住,哑声道,“这份厚礼,我收下。”

    她见他竟笑纳,实在是个善良的人,同他粲然一笑,“原来这般便是厚礼,我能日日都送你厚礼呢。”

    他的眼眸明明灭灭,依然捏住那只手掌,声音低不可闻:“潘安,你是从何处而来?”

    “我……”她心下一惊,不知他是否看出了她的什么破绽。

    正待此时,从对面那条窄窄的小道上终于跑来一匹马,马上的郎君壮得似野牛一般。

    她连忙站起身,趁机便朝那郎君高声喊道:“三郎……为师在此处……”

    白三郎的马很快循声而来,最后停在了几丈远之外。

    他下了马,松开马儿去吃草,只塌着肩膀到了近前。

    “巴尔佳呢?”她上前问,又往那条道上投去一眼。那小路已恢复了安静,再不闻另一道马蹄声。

    白三郎对着滔滔的河水长叹一口气,“她病了,今日来不成了。”

    “什么病?怎地此前未曾听你提起过?”

    “女人的病,据闻来得陡,要持续好几日。”

    嘉柔明白了,该是葵水不适。

    只既然人来不了,这认亲之仪是办不成了。

    她见白三郎实在失落,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龟兹那般多的节庆,总能将许多人聚集在一处,一起观看这盛大一幕。”

    白三郎默默地点一点头,回头看向嘉柔与薛琅:“真羡慕夫子同将军,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嘉柔干笑两声,也给他送予厚礼:“所谓好事多磨,可见你这桩好事,是真正的好事,日后一定巴尔佳在怀,儿女成群,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白三郎轻易被她的厚礼感染,咧嘴一笑,气壮山河道:“等日后徒儿同巴尔佳有了儿女,也请夫子的儿子来白家教书;有了孙儿,也请夫子的孙儿来白家教书;但凡徒儿子孙不断,便全让夫子的子孙来白家教书!”

    嘉柔:“……”

    她跳上去一把便拍在白三郎脑袋上。

    “小爷的儿孙就不能出人头地,要生生世世给你白家做牛做马?在敖包节上面向巨石发出这般诅咒,合适吗?”

    白三郎:“夫子,徒儿不是此意,夫子你听我说……”

    “孽畜,毁我儿孙!”

    “夫子,我不是……”

    对面篝火已盛,火光轻易照过河岸。

    薛琅坐在草坡上,含笑望着远处那一对追逐的师徒。

    不远处脚步纷纷,北庭都护府的赵都护带着将士巡视到此,稍稍停留以做歇息。

    他看着薛琅的模样,低声问:“你同那潘安究竟是做戏,还是为真?”

    “自是做戏。”

    “我看不像,”赵都护瞥他一眼,“虽说人生如戏,你演得这般真,倒是有些吓人。”

    “你多虑了。”薛琅拽住他的手臂,借力缓缓站起身,负着手慢慢往那追逐打闹的二人而去。

    赵都护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你莫是身在其中,乱了心境而不自知。男人再好,他不能生儿育女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激动人心的时刻要来临了。

    我明天尽量多写,如果手快,就白天三点之前发一章。如果手慢,就还是凌晨0点更。

    第50章

    人间长长篝火如龙, 盘踞在整个草坡,将半个夜空都照亮。

    筚篥吹奏声高亢凄厉,大鼓擂声隆隆, 如穿云裂石, 撼天震地。

    战舞已起。

    北庭军与安西军,拢共一百二十八位强健将士,皆身披护甲,手持长戟, 挥旗健步, 错身屈行, 首尾相衔, 如沙场腾腾阵型, 气势雄浑。1

    将士们边舞边慷慨高唱:

    “四海皇声被, 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 今日告功成……”2

    军舞气势磅礴,彰显大盛朝国力鼎盛,不容来犯。

    众人皆心潮激荡, 纷纷起身,击节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