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那人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黑,在光线暗淡的小巷里很不打眼。 苏云景隐约觉得不对劲,他回头看了身后一眼,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朝傅寒舟捅了过去。 苏云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先动了。 他抓住傅寒舟的胳膊,猛地往后一带,避开了那人。 锋利的刀尖划过苏云景的手背,拉出一道血线,疼的苏云景抽了口凉气。 下黑手那人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握着带血的刀转身跑了。 傅寒舟听到动静,回过头,看见苏云景手背淌着血,漆黑眼瞳剧烈收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 殷红的血顺着苏云景的指尖滴下,傅寒舟拉过他的手,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低头含住了苏云景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吸着苏云景的血。 苏云景懵了两三秒,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对方攥得很紧。 见傅寒舟神情不对,苏云景忙问他,“怎么了?” 傅寒舟就像得了寒症似的,上下唇瓣微微颤着,上面还沾着苏云景的血,活像夜间活动的吸血鬼。 “有……”他艰难地开口,“虫子。” “啊?”苏云景没太听清,“你说虫子吗?哪儿有虫子?” 苏云景的手背被锋利地刀锋,划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无数白色的虫子,争先恐后地从张开的皮肉里涌出来,像雪喷溅玉的泉眼,密密麻麻。 傅寒舟的眼皮神经质地抽搐着,他又含住了苏云景的伤口,想把那些虫子都吸出来。 小酷娇情绪明显不对劲,很有可能是发病了。 现在苏云景也顾不上去想刚才那个人是谁,半抱住了傅寒舟。 “你是说我手上有虫子是吗?”苏云景隐约想明白了傅寒舟在干什么。 “那不是虫子,那是血。”苏云景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只是受伤了,上点药就会好的。” 苏云景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傅寒舟微微掀眸,茫然地看着他。 小说里提到过,傅寒舟亲眼看见自己亲妈跳楼,从那以后他才产生了幻觉。 所以苏云景猜,傅寒舟是把从傅棠身体流出来的血看成了白虫子。 现在苏云景受伤又刺激到他了,所以他才出现了幻觉。 苏云景放缓声音安抚他,“我没事,只是手划破了一层皮,上了药就好了。” 苏云景不想自己的血再刺激到傅寒舟,所以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傅寒舟脸色发白,他浑身都在抖。 那不是血,那是虫子,它们会钻进他的身体里,撕咬吞食。 把他彻底带走的。 傅寒舟的眼底弥漫着一层雾气,像深秋早晨的大雾,又厚又浓。 他纤长的睫毛轻轻刮扫过苏云景的掌心,痒痒,麻麻的。 “你跟我过来。”苏云景放开了傅寒舟的眼睛,拉着他的手腕朝小区诊所走。 傅寒舟下意识跟着苏云景,但眼睛还是落在他带血的手背上。 白色的虫子越来越多,它们爬满了苏云景的手。 原本细细窄窄的划伤,被它们撕咬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有更多的虫子从里面涌出来。 傅寒舟嘴唇发着抖,眼尾却满是狠戾,颊部肌肉满满紧咬,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它们生吞活嚼了。 苏云景一直留意傅寒舟的神色,见他又要吸他手背上的血,苏云景连忙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忘了?你上次鼻子受伤不也流血了?后来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它才不流了。” “只是血,没有虫子,这个世界上没有虫子。” 苏云景牵着发病的傅寒舟,同时还担心刚才拿刀那人会折回来。 这个时间段,路过这里的人很少,再加上路灯还坏了,谁都说不准他还会不会再杀回来。 对方明显是冲着小酷娇来的。 但好像又没有要他命的意思,因为那人拿刀捅的是傅寒舟的胳膊,所以苏云景上手拽人的时候,才被误伤了。 好在傅寒舟也没怎么闹,只是总想吸他手上的血。 到了诊所,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并不深,给苏云景做了包扎。 傅寒舟就坐在苏云景旁边,脸色苍白如纸,狭长的眼睛上蒙着一只手。 苏云景怕他情况会严重,不想让傅寒舟看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感受到了傅寒舟的坐立难安,苏云景说,“别动。” “疼吗?”傅寒舟双手牢牢地抓着苏云景的手腕,喉咙上下滚动着,“还有……血吗?” 其实,他是想问还有虫子吗,但苏云景一直告诉他那不是虫子,是血。 “快没了,医生正给我处理呢,马上就要好。”苏云景安抚他。 诊所医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包扎好了之后,诊所医生起身去给苏云景开消炎药。 等他走后,苏云景才放开了傅寒舟的眼睛,把裹着纱布的手给他看。 “你看,是不是没虫子了?” 傅寒舟小心翼翼地捧着苏云景的手,他没说话。 医生开了几包消炎药,嘱咐苏云景过两天过来换药,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碰水。 付了钱,苏云景拿着药就跟傅寒舟走了。 傅寒舟像是恢复了正常,又像是没有,他一路捧着苏云景的手,跟在苏云景身侧,看样子乖乖的。 “报警了吗?”傅寒舟突然开口。 苏云景摇了摇头,“还没呢。” 傅寒舟又不说话了,幽邃的眼睛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苏云景报了警,跟傅寒舟在警局录了口供。 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警方跟苏云景想法一样,也觉得这是寻仇滋事,毕竟要是抢劫,不可能直接动手下刀子。 听说苏云景被人刺伤后,闻燕来跟沈年蕴坐飞机赶了回来。 虽说他没什么大事,但没出事完全是他们俩幸运。 这两天郭秀慧一直偷偷抹眼泪。 闻家一家人都不安心,因为闻燕来的哥哥嫂子出车祸那天,其实闻辞也在车里。 只不过,坐在汽车后座的闻辞福大命大,正副驾驶的两个人当场死亡,他只是脑震荡,被车玻璃划伤了。 所以现在苏云景出了这样的事,一家人都十分后怕。 傅寒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发了一次病,之后他一直很安静,正常的都有点不正常。 苏云景留心观察了小酷娇两天,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可心里总觉得不放心。 因为担心傅寒舟的情况,再加上警方还没抓住那人,苏云景难得睡的不踏实。 这两天他晚上睡的很不好,半夜醒过来一次,刚睡着没多久,苏云景隐约感觉身边有人。 身体的防御机制,让苏云景猛地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修长的轮廓半蹲在自己床边。 房间光线有点暗,但苏云景也看清了他的长相,是傅寒舟。 苏云景松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不睡觉?” 傅寒舟的面容有些模糊,他看着苏云景被纱布包扎的那只手,一言不发。 眼睫投下了极重的阴影,有种难以纾解的阴郁。 “寒舟?”苏云景见他不说话,伸手碰了他一下。 指尖掠过傅寒舟的宽阔肩,才发现他的身体绷得异常紧,手臂内侧的肌肉甚至都在抽搐。 苏云景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好,立刻坐直了身体,“做噩梦了,还是又看见虫子了?” 傅寒舟仍旧死死盯着苏云景的手背。 苏云景察觉出来后,似乎有点明白了,开口问他,“还怕我手上有那些白虫子?” 傅寒舟这才有所反应,他看着苏云景,轻轻点了一下头。 诊所的医生让苏云景明天去换药,伤口虽然可能还没好,但估计不流血了。 只要不流血,就不会刺激到傅寒舟。 “没有虫子,不信你把纱布解开看看。”苏云景把自己的手推了过去。 傅寒舟的嗓音沙哑至极,“会疼吗?” 苏云景笑着说,“不会,医生放了一层凡士林砂条,纱布跟肉不会黏一块的,你动作轻点,我就不会疼。” 傅寒舟喉结滚了滚。 他垂下眼睛,小心地解开了纱布。 伤口跟纱布之间有一层透明的纱布块,上面沉淀着暗红的颜色。 纱布块跟肉有一点点黏连,苏云景咬牙揭开之后,露出一道还未愈合的伤口。 泛着白的皮肉张开着,周围的肌肤高高肿起,像丑陋的鱼嘴。 “是不是没虫子了?”苏云景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