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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阴影的主人现就立在殷怀背后,毛发蓬松,四脚伏立,脊背微弓,正用鼻尖嗅向殷怀裸露的后颈。 恶虎!殷怀骇然回首,但还没等他看清面前这只虎的形容,手中的火夹就被它一爪拍飞,碰上湿漉漉的洞壁,倏地熄灭。 殷怀急急倒退几步,入目只有不息涌动的黑暗。在同样的黑暗里,野兽能分毫毕现地观察猎物,但殷怀却只能感受到对方审视的目光,他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利矢。 下一刻,洞中响起轰隆巨响。 殷怀愕然惊觉,自己与恶虎中间,竟落下栏铁栅。 而在铁栅下落的同时,有什么东西被抛丢进来,撞在身后的白骨堆上,发出闷响,以及一声痛哼——是个人! 殷怀反应过来,但犹不敢妄动,只低低唤道:“阿恒,是你吗?” 那人隔了会儿,才气若游丝地应道:“哥哥——” 殷怀松了口气,急奔过去,关切道:“你怎么样,伤口有没有崩开?” 阿恒努力坐起身,轻轻嘶道:“有一点儿,但不碍事,那只虎呢?” 殷怀始终侧耳细听着栅栏外的动静,闻言答道:“不知道,我没有听到脚步声。或许它已经走了,或许还守在外头。” 阿恒若有似无地应了声,便又没了声息。 殷怀猜测他是因失血过多再度昏迷,遂小心将他放平,重新摸索着替他包扎好伤处,才坐到一边,警惕地留意着栅栏另侧。 不知是因为高度紧张而产生错觉,还是冬天的夜确实格外漫长,总之,殷怀只觉时间几乎停滞,连带着他的感官也渐渐地失灵。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恍惚,恍惚觉得自己已被囚禁在这里累月经年。 他忍不住呼唤自己的同伴:“阿恒,你醒了吗?” 阿恒迷蒙地回应他:“我在——”可转瞬,又浅浅地睡着。 天光终于渐渐亮起时,殷怀眼中已密密结了层血蛛网。他稍梢松下口气——栅栏外根本没有恶虎,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些野果。 殷怀挑拣了番,唤起阿恒,与他分食。 阿恒的脸色仍旧苍白如雪,啃食完野果,便又靠着洞壁休憩。 殷怀熬过整夜,也有些困乏,不知不觉地,他也闭上了眼。 ——他是被强烈的危机感唤醒的。猛地张目,正对上双近在咫尺的澄碧兽瞳,在流淌的夜色里,像两泊秋天的湖水,灵动、清澈。 这只恶虎竟无声无息地穿过了栅栏,来到自己近前! 殷怀遍体生寒,手已摸向身侧利镞,伺机而动——他务必要一击毙命! 狭小的洞穴间,一人一虎紧张地对峙,却都没有轻举妄动。 微妙的平衡最终被虎打破,它纵身一跃,自栅栏缝隙间钻了出去。 殷怀看不清细节,但能猜出它柔软的身体在钻过缝隙的一瞬定然变得细长无比,像猫。 殷怀轻蹙眉尖,觉得自己这个类比太不恰当。猫不会掏人心吃,也不会囚禁猎物。他正想着,便有凉凉的硬物滚贴到他的手背上,殷怀迅速摸出是枚野果,且和昨日他与阿恒分食的品种有所不同。 他不动声色地凝聚感观,又有枚野果顺着缝隙滚入栏内,殷怀不由苦笑——这老虎当真是将他们圈养起来,还定时来投喂食物。 翌日,殷怀与阿恒分食野果,阿恒道:“我觉得这果子比昨天的好吃。” 殷怀失笑摇头,不知是为他过分天真的话语,还是想起了那只在黑暗里不声不响用肉爪推果子进来的老虎。 夜间,那虎再度钻入栅内,向殷怀步步逼近。殷怀手握尖镞,蓄势待发。 但它却停步在几丈外,黑暗里,只有那双澄碧的兽眼在放光,疯狂,但狡黠。 一人一兽又开始长时间地对峙,殷怀手心沁出一层层薄汗,被他一次次抹在岩壁上。 但老虎始终未再靠近他毫厘,它只是沉默地静坐在殷怀对面,同他无声地对视。 殷怀的身体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颤抖着,落在猛兽的眼底,像垂死挣扎的羔羊。它忽然动了——收敛爪指,用肉掌轻轻贴覆上殷怀的脸颊。 热烘烘、毛茸茸的掌垫拂过殷怀的侧脸,他几乎在虎伸掌的同时也动了起来——殷怀猛地挺身,以箭尖刺向虎的胸口,这个动作在他心里演练过太多遍,是以殷怀出手未有丝毫停顿。 箭尖穿入虎皮肉的一瞬,它惨厉地哀嚎出声,伸向殷怀的虎爪一下攥紧,擦着他的侧脸收回,既而一跃钻尘栅栏,奔出洞穴。 殷怀愣愣地,抹了把溅在他脸上的血,他不敢置信这虎竟然毫无防备和反抗,故而异常地沉默下来。 阿恒应还在睡着,殷怀唤了他两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天快亮时,那虎竟又回来,它的伤口还在淌血,走路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悄无声息,步伐变得沉重而缓慢。 殷怀绷紧身子,但虎却没有靠近他,而是从距离他最远的栅栏外,向里推递果子。 殷怀复杂地看它完成这一整套动作,又拖着伤躯离开。 但那股血腥的气味却未随着它的离去消散,而是始终萦绕在殷怀鼻端。 他于是更加沉默。 阿恒整夜整日的昏睡终于让殷怀觉出些不对,他检查对方的伤势,发现伤口恶化严重,原本已快要愈合的地方再度皮开肉绽。殷怀只好再为他擦药、包扎,将野果一口口喂食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