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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夷眼角抽搐,皮笑肉不笑道:“参差君何必如此自贱自轻,合你我之力,未必就要怕他——”他话音未落,黑雾之中,倏忽亮起几条白光,眨眼间,白光骤增,下一瞬,剑光已刺透层层黑雾,回风剑破雾而出,落回风使手中。 参差见状,立即大惊失色:“冯兄,你自己惹的麻烦,还是要自己来处理,我与风使素来无怨无仇,何必动手伤了我们间的和气?” 冯夷托起掌心蛟珠,冷笑道:“可巧,我与风使亦无宿怨,不知为何,他竟要相逼至此。” 他说话之间,身形一闪,两人又即刻缠斗在一处。 参差朝他喊道:“大概是王八看绿豆,和你看对眼了吧!” 百步之外,常恒拉住祝槿衣袂,沉声道:“勿要再往前去。” 祝槿硬梆梆问:“怎么?” 常恒觑着他的脸色,松开手道:“你听,这风,这水——” 风声呜呼,如在吞恨;水声激激,似是泣悲。 祝槿一怔,只听常恒继续道:“上个幻境是由若华的怨念所化,而这一个怕是由淆水之战中枉死的亡魂所结。万千亡灵的怒忿都化作了风与水,他二个本司风、水,应是已受到幻境怨气的影响,才会义愤填膺。” 参差本正往这边退着,闻言,更是加快了脚步,急吼吼道:“快走,快走,咱赶紧离他们远点。” 夜色沉郁,篝火炬然。 他们四人围火休憩,容与已经打坐入定,祝槿靠近参差坐了,并不理会对面的常恒。 河源处的两道身影仍在纠缠不清,祝槿看了会儿,不由问参差道:“真地不用管他们嘛?” 参差张了个哈欠:“放心吧,死不了。” 见祝槿面带忧色,参差笑道:“此话当真,我们地祇一族本就以坤道为本,于反噬一事也算司空见惯。所以冯夷的耐噬程度要远高过肩吾,哦,肩吾就是风使。至于肩吾嘛,虽说在我看来他是死是活都无甚所谓,但估计也没那么容易就死了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放任他们这样打下去,主要是因为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难得正色,娓娓道来:“合欢把我们纳入鉴中,应是想困噬我们的魂魄,多亏云中君当时将它捅出裂隙,故而我们现在并非是陷在同一个错综复杂的幻境中,而是分散于许多怨境的碎片里。” “这些碎片各自独立又彼此连通,因此我们离开了魁城,便会到达淆水。虽则不知道若华那妹子为何会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对我们网开一面,但总归不可能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 “既然幻境是由怨念所化,那么只要将怨念完全清理干净,我们便能脱困,能者多劳,他俩一个使风、一个用水,正好可以互相抵消,清理完这里的怨气,我估计照他们这打法,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不费力气地离开这儿了!” 他既而话锋一转,问道:“你与云中君吵架了吗?” 祝槿不自在地应了声。 参差笑道:“没事,吵架拌嘴嘛,多正常的事儿。” 他又拉着祝槿扯闲,不知不觉间,祝槿眼皮一阵阵开始发沉,恍惚中,他听到参差还在说:“虽说扶桑确实生得好看极了,但你也不差嘛,退一万步讲,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难不成谁还要当一辈子鳏夫啊……” 他的心遂也随着眼皮发沉,渐渐地,参差的声音淡去,他听到了另一些声音,风声、水声、哭号声,以及撕心裂肺的哮誓声……铿锵有力,一遍遍地回响在他耳际,就像是,就像是他自己在揾血立誓。 祝槿没来由地悲愤填膺。他听到自己也随那少年含恨发誓:“我祝子梧在此立誓,定要让尔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血债血偿!” --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 当年祝子梧罔顾常薜荔的遗愿,还是把她的棺椁停进了常氏殉葬所,也就是《披薜荔》那章的坟墓,而扶桑回来之后,因为恨她害了若华,给她魂体施千刀万剐刑,固定在君囿法阵里受罚,后来她和祝槿以及合欢鉴达成交易,魂身也进入到合欢鉴中。 最后说一下,祝槿对常恒类似一见钟情的天然好感和前世今生的羁绊有关,是作为一种潜意识存在的,但他自己还暂时不会知道233 第29章 摽有梅 猛地,祝槿只觉肩上一痛,一股大力紧攥住他的肩膀,将他从悲怆的情绪中拽了出来。 疼痛过后,他渐渐感知到冰冷的水流,而他半身都已浸在水里,身体正随着激流打晃。 常恒焦切的声音响起,却被水声和风声冲得很淡,似乎是在叫着他的名字。 祝槿迷茫地转过头,常恒见祝槿终于有反应,不由松下口气:“阿槿,你不要被这里的怨念影响了神智……” 他的话被灌耳的风吹得断断续续,祝槿听不清楚,他还恍恍惚惚地,这里的风、水、人、事,仿佛通通都与他隔着一层,只有胸中那一腔无可排解的悲愤才真实地存在着。 他用力挣脱常恒的束缚,常恒见他仍陷在祝子梧的情绪里,不由急道:“阿槿,你清醒一点!你不是祝子梧,你从来都不是他,也永远不会成为他的。不要被这里的情绪所影响,你……” 祝槿突然冷冷打断他,道:“你很了解我吗?” 常恒一怔,祝槿紧接着逼问道:“一直以来,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