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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好把目光转向前方的小店,问他:“你和女朋友开的?”刚才齐经理说,李月驰去找他女朋友了。 李月驰的目光也从唐蘅脸上移开,转过头一道望着小店的招牌,干脆地说:“对。” 唐蘅说:“挺好的。” 李月驰不应声。 这时小店里传来学生们的笑声,闹哄哄的。然后又听见孙继豪响亮的大嗓门:“都逛完了没有?准备回去了!” 随即是齐经理的声音:“那我让司机过来接咱们!” 凝滞的空气好像重新流动起来,唐蘅暗地里松了口气,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李月驰转过头来,似乎想说什么,唐蘅连忙抢在他前面开口:“我这几天都有工作,如果有空,请你喝酒,”只迟疑了一秒,补充道,“也叫上你女朋友。” 李月驰盯着他,忽而露出个冷冰冰的笑:“你都喝吐了,还敢喝?” “不是因为喝酒——” “还要叫上我女朋友,怎么,”他的声音很低,“你是想确认我究竟喜不喜欢女人么?” 唐蘅整个人,被他的话钉在原地。 “用不着,”唐蘅一字一句地说,“你喜欢女人,我知道。”六年前就知道。 李月驰面无表情,左手又插进口袋里,竟然掏出一只小巧的白色烟盒。他把烟盒递到唐蘅面前,冷声说:“我已经不抽黄果树和红塔山了,这个,你想抽就拿去。” 店里又传出孙继豪的声音:“你们别墨迹啦,走了走了。” 下意识地,唐蘅一把抓过烟盒塞进口袋,动作迅速得无端带了点狼狈。 李月驰一言不发,转身走进小店。唐蘅听见他热络地招呼他们:“老师们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现在正在做活动……” 回程时唐蘅坐在副驾,吐过之后身体舒服多了,他把车窗摇下一道缝隙,任夜风把前额的头发吹起来。 孙继豪和齐经理坐在后排聊天,齐经理问:“孙老师,您看我们这的牛肉干怎么样?现在产量大起来了,我听说他们还想卖到澳门呢。” 孙继豪笑呵呵道:“挺好的,包装也不错,但是……澳门那边口味清淡些,估计吃不了这种辣的。” “有原味的啊,那种不辣,您刚才没尝着原味的?”齐经理立刻说,“明天我让小李送点过来,大家都尝尝。” “别,这不合适,”孙继豪一口回绝了,转而又说,“那家店也弄得不错,老板——小李是吧——还开着网店呢?我看屋里堆了好多纸箱。” “是呀,小李可是我们这有名的……”齐经理顿了一下,“有名的大学生。” “他这是大学生回乡创业啊?” “唔,这个么,”齐经理含糊道,“算是吧。” 唐蘅没搭话,只默默地听着。他知道齐经理大概是有所顾忌——确实谁都想不到,他和这偏远小县城里的小老板,竟然是大学同学。既然有这层关系在,想必齐经理摸不准他是否知道李月驰入狱的事,因此也不敢多说什么。 孙继豪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大大咧咧地问:“师弟,你和那个李老板,你们早就认识啦?” “嗯,本科的时候认识的,”唐蘅淡淡道,“但是不熟。” 孙继豪自然就以为唐蘅和李月驰是本科同学,挺感慨地说:“他从你们学校毕业了,还愿意跑回来创业,不容易啊。” “对,”唐蘅说,“不容易。” 齐经理连声应和:“小李这个人很有能力的——淘宝店开起了,重庆那边还有人来找他订货呢。现在厂子里的货除了进超市,就是在他这里卖,高材生确实不一样哈。” 是,高材生。唐蘅在心里接了一句,可惜是入过狱的高材生。否则以李月驰的心高气傲,怎会愿意回到这偏仄小城,做一个左右逢源的小老板? 其实这几年他偶尔会想,李月驰出狱之后会去干什么呢?大概还是去大城市闯荡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几句话的功夫,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学生们各自回房间去,齐经理与他们寒暄几句,也走了。这时已经十点半过,偌大的酒店一片静谧,唐蘅和孙继豪走出电梯,大理石地面隐隐倒映着二人的身影。 孙继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师弟,你之前来过贵州啊?” 唐蘅沉默,心想果然他也听见了那句话——“没想到你又来贵州了。”眼前又浮现出李月驰晦暗不明的脸。 “来过一次,在贵阳。”唐蘅轻声说。 “噢,是去旅游?” “去吊丧。” 孙继豪停下脚步:“……啥?” “以前谈过一个对象,贵州人,”唐蘅面无表情,“后来死了,我去吊丧。” “……” 半晌,孙继豪拍拍唐蘅的肩膀,干巴巴道:“都过去了,师弟,这个……你,节哀。” 唐蘅点头:“嗯,我没事。” 像是为了逃离这尴尬的情形,孙继豪把晕车药塞给唐蘅,飞速刷卡进了屋。走廊里只剩唐蘅一人,他伸手去掏房卡,指腹戳到尖锐的棱角,是那只烟盒。 小巧的白色烟盒上写着:SevenStars 唐蘅掀开盖子,里面只有两支烟,细细长长。 七星牌女烟。唐蘅知道李月驰不会买这种烟。六年前李月驰最常抽的是五块五一包的黄果树,偶尔也抽七块五一包的软装红塔山。那时候他还在乐队里唱歌,为了保护嗓子所以并不抽烟,但是很喜欢把李月驰的烟抢走吸两口,然后故意在滤嘴上留下一圈咬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