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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礼服的司号兵吹了军号,副总理翁道廷亲自出席葬礼,神色严峻的副总理言简意赅、滴水不漏地发表了讲话,以示对符阳夏的缅怀。符阳夏的深色棺椁在阳光照射下泛着淳厚、莹润的光泽,上面覆盖着平整的、鲜红的国旗,就像油画里的那样。耸立在碧空中的白杨树拥有灰蓝色顶端,好似戴着一顶新帽子,但这样赏心悦目的景色已经无法被符阳夏看见了。 最后鸣枪队对空放枪,司号兵再次吹奏礼号。护送灵柩的军人将国旗折叠好,交到了符衷手中,符阳夏的棺椁被送入事先准备好的墓穴里,开始填土掩埋。小七和狐狸同样到场参加了葬礼,它们蹲在符衷脚边,一声不响地看着整场仪式怎么结束。在掩埋墓穴的时候,小七动了动耳朵,忽然发出呜呜的叫声,站起身来绕着墓穴转圈。 符衷和家里的亲戚见了面,握了手,怀着平和的心情说了些话。他与舅家表哥徐师沅拥抱了一下,然后一一与他们告别。在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中,真正能理解他的心情的人寥若晨星。翁道廷临走前特意与符衷单独交谈了几句,向他转达了主席的问候和哀思。这位副总理对符衷青眼有加,因为他觉得符衷是个难得的人,对谁都不卑不亢。 人群渐渐散去了,围在栏杆外面拍摄葬礼过程的记者也被人挡走,符衷没有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他牵着小七和狐狸站在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前沉思良久,注视着刻在墓碑上的字。符阳夏的墓志铭只有一句话,是他生前写在信里嘱咐符衷这么做的。 “世界上没有不同的心灵,也没有时间。”【1】 树冠雄伟的橡树落了叶子,枝桠撑起了天穹,一到夏天,这片墓园便树影婆娑,阴凉而引人遐思。雪忽然停了,太阳很亮。那枯枝上方悬垂着一汪蓝得泛白的碧空,符衷知道1983年的冬月里也曾出现过这样的天色,同样雪后初晴。他不知道父亲死后去了怎样的境地里,也许他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永生永世的冬月里去了。 符衷在墓园中徘徊一阵,便带着狼狗和狐狸开车离开了这静寂之地,载着两只动物去了一趟兽医院复查。这两个家伙在“回溯计划”里受了伤,最先是由杨奇华代为治疗,杨教授回了CUBL之后符衷就时常带着它们往兽医院跑。小七搜救有功,现在已经成了英雄犬,跟着符衷一道在网上出了名,不过很多人都是被它俊俏的相貌吸引去的。 到现在为止,网上仍随处可见符衷的照片,关于他的各种猜测和议论层出不穷,话题一爆再爆。母校K大的论坛从未如此活跃过,不少人自称是符衷的“同级校友”、“同班同学”,站出来大谈特谈。符衷的社交帐号不多,不常在网络上发表言论,还眼疾手快地用星河保护了个人信息,所以他名叫“细腰”的微博号幸免于难。 不过他对此心不在焉,他一心都扑在季垚身上,工作、设计图纸、学习已经占去了他大部分时间。他知道等季垚醒过来了,开始在公众和媒体露面之后,必定又有一波新的浪潮滚滚而来。 兽医把小七和狐狸从诊疗室里牵出来的时候,符衷的电话忽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来电人是朱旻:“什么事,朱医生?” “你他妈在哪?” 符衷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水笔来准备签字,把电话夹在肩上:“我在兽医院里办手续。你有什么事?是季垚出了什么问题吗?” 朱旻打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再悄悄关上门:“三土醒了,但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我觉得你可能比我更有用一点。” “什么叫‘状态不太好’?朱医生,把话说清楚,他现在在干什么?”符衷快速签了几个名,然后抽出卡从窗口递进去,“他有没有说什么话?他要什么你们就给他什么。” 缴费清单和医药品清单从窗口里递了出来,符衷拿着它们去了电脑前准备交钱,小七和狐狸跟着他在大厅里跑来跑去。朱旻摸了两下嘴唇,说:“他说‘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符衷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撑起眉毛摇了摇头:“噢,他恐怕还没能接受‘回溯计划’已经结束的事实。你先把他按住,让他平静下来。” “老天,他一拳能打十个我。” “好的,我已经交完钱了,马上就到,你就跟他说我等会儿就来。” “收到,长官。” “完毕。” 符衷挂掉电话将手机塞进衣兜里,提着一袋子药品晃了晃手里的牵引绳,俯身拍了拍小七和狐狸毛茸茸的脖子:“快,动起来,士兵!咱们有新任务了!” 他们跑向停车场,符衷拉开车后门,狐狸和狗接连跳上去趴在毛毯上。符衷坐进前面的驾驶座,把手里的药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拉上安全带:“机动部队三角分队出发!” 小七汪汪叫了两声,符衷转过方向盘将车绕出白雪皑皑的大花坛,驶出了医院大门,仿佛他又开着悍马车穿行在枪林弹雨中了。下午的天气格外晴朗,道路两旁伫立着常青的云杉,天上的云堆消消停停地、安安静静地停留在别墅砖红色的屋顶上。黑铁栅栏沿着赭色的矮墙笔直地伸展开去,栅栏里头露出萧瑟的花园,在稀疏的果树林中匍匐着几只胆怯的鹌鹑。 从兽医院开到李惠利医院只用了十分钟,符衷将奥迪开到空车位停稳,急急忙忙地下车把小七和狐狸牵出来,踏过一条绿树环绕的黑色小路进入了医院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