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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婢女只能让开,毕竟是没有被教导过的,本来老老实实地看药炉,现在一朝让开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就站在萧觅云的后头,看着她的动作,过了会儿,小声提醒她应该往里加些后放的药材。 萧觅云倒也没有端架子,谦虚地当个初学者,由着这声音在旁边小声提醒自己,一会儿是“用力些,火小了”、一会儿又是“你这样不对,应该……”- 等到苏明绣等到她这一餐的药,比平日更晚了小半个时辰。 屋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伴着那浓郁药味一起透进来的,是一股很明显的焦糊味道,正在看书的苏明绣动了动鼻子,闻见这味道的刹那,恍惚想要将书给丢下,进入厨房救火。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见到端着托盘进来的萧觅云,来时披在身上的那件披风不见踪影,衣袖上沾着点灰色痕迹。 等到她走近,苏明绣才发现她的头发重新收拾过,被束起的发捎有些卷曲。而她低着头,兀自在意这托盘里只填满瓷碗小半碗的药。 “笃。” 一声响。 熬好的中药被放在旁边的桌上,小皇帝故作无事地抬手给自己扇了扇,装作不在意地随口一提,“今日给你换了个新来的煎药丫鬟,有些笨手笨脚的,还好朕及时瞧见,给你救下这小半碗。” 说着,萧觅云轻轻抬了抬下巴,像一只努力压着自己的尾巴不翘起来的小孔雀,“不必谢恩,喝吧。” 苏明绣:“……” 她难得沉默片刻,而后蓦地勾了勾唇,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将书反扣在一旁,抬手去端这药碗,刚递到唇边,却被时刻盯着她的小皇帝打断:“等等。” 萧觅云本来只是想试试她会不会喝,没料到她这么干脆,想到她咳血时的模样,忽然有些担心这半碗焦的中药会给她喝出个好歹来,万一让这镇北王所剩无几的性命雪上加霜—— “要不,朕还是为你重新找一个人来煎……” “不必。”苏明绣先前顺着她的话停了动作,未等她说完,简短应了这么一声,旋即便仰头将碗中的药全部咽下。 喉咙滚动几下,苏明绣将留着残渣的空碗放在旁边,没有一缕药液溢出,但她的唇色仍然被染深了一些。 萧觅云紧张地盯着她看,“味道如何?” 喝完药的人似笑非笑地觑着她,过了会儿,在小皇帝有些担忧的目光里,唇角的笑容扩大,却吐出很不留情的两个字:“难喝。”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比平时还难喝。” “呃……”萧觅云心中的忐忑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想这碗中药怎么就不能把苏明绣毒哑。 见到小皇帝面上的表情变来变去,苏明绣忽然想到上个世界那条鱼下厨时候的模样,当时溯洄也喜欢将失败的问题归功于食材与火候的不配合,等最后发现做得难吃到无法挽救,就会假装无意地将那盘子推得更靠近苏明绣这边。 并且还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苏明绣用态度证明她对自己的爱。 本来心中正在怄气的小皇帝见到她笑得这么欢,不由有些怀疑她刚才的回答是不是在骗自己。 但端起药碗闻了闻,还是觉得自己无法接受,气闷半晌,咕哝出一句:“难喝还笑得这么开心?” 受-虐狂吗? 苏明绣没有错过她刚才端起碗悄悄闻的动作,等笑意褪去,在心中慢慢地应,因为喜欢啊。 难喝也喜欢。 思绪至此,她收敛了神情,面上露出几分倦怠之意,“明天还是别让这个新来的煎药了。” “朕知道了。”小皇帝面色沉沉地拂袖想走。 谁知还没等她踏出这屋子,又听见后面慢吞吞地冒出一句,“小姑娘这么漂亮的秀发,再让炉火燎几天,怕是全没了。” 小皇帝没听懂她的话,眼睛里的颜色阴得好像能拧出水来。 她一时间只觉得苏明绣滥情,连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头发也要惦记,当即压着性子回了一句,“镇北王真是胸襟开阔,心怀天下人。”这心中怕是把萧周的子民都容下了,独独装不下她这个皇帝!- 小皇帝不能在这隔开的区域里过夜,晚上被单独请到附近军营的王帐中。 跟来的宫人伺候她洗漱,即将入睡时,又替她解开头发,慢慢地用木齿梳替她梳头,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心疼地低声说了一句:“陛下万金之躯,下次还是离庖厨这等危险地方远些,下午替您梳洗时,已经为您打理过这缕头发了,现在还是燥得厉害,再养不好,这截怕是不好留了。” 本来闭着眼睛坐在铜镜前的小皇帝忽然问了句:“什么?” 宫人将那截被燎卷曲的头发握在掌心,捧到她跟前。 萧觅云低头看了会儿,下午的时候她满心都惦记着给苏明绣送药,完全没在意自己更衣梳妆时的事情,眼下被侍候的人提醒,登时全明白了。 她一言不发的起身,朝着帐外的方向跑去。 吓得宫人当即追出去,不知所措地唤着:“陛下!” 萧觅云走得太快,宫人们小跑着才追上给她披着防风的斗篷,将她的长发、身段都隐藏在那宽阔的布料下,见她又往疫区跑,只能急急忙忙地替她围好面巾,哀求劝她保重龙体。 但她浑不在意,只是星夜闯入苏明绣在的这间屋子,掀开帘子的时候,早听见外头动静的镇北王压着被面坐起来,笑得很随意,“不知皇帝深夜重返有何贵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