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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个子很高,比夏烟高了一头多,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她的动作,司柏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但我不后悔。”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如果重来一次,我会换一种方式,但仍然会追求你。” 夏烟一愣,万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结束了吗? 他这样骄傲的人,被她骗了,不应该恼羞成怒吗? 他为什么要来道歉? 在她最初的设想中,司柏燃骗了她、利用了她,那么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玩弄他的感情后再把他甩开。 想想都很爽。 倒不是因为她真的恨他。 从很早以前,家里出事后,夏烟的情绪就很难再被他人轻易牵动,她没那么容易快乐,也没那么容易愤怒。 她只是,看不惯他们的恣意妄为。 凭什么,她就要被他们利用? 凭什么,他们闹矛盾,那些污言秽语和罪名就要落到她的头上? 在那时,在长白山几天几夜的纸醉金迷里,在她初初从Amy口中猜出前因后果时,司柏燃的形象,和其他众多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没有任何差别—— 一样的狂妄,一样的自大。 不把女人、普通人当人看。 她带着嘲弄的心思,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他。 后来又恰巧遇到了陈凛的事情,她不得不找他帮忙。 老天冥冥之中也在帮她。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没想到司柏燃这么纯情。 这么容易上钩。 她很坏。夏烟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是好人。 好人一向不长命。 赚大钱的也从不是好人。 她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什么不忍。 因为她不觉得有什么,在她的设想中,司柏燃最后知道了,也不过是伤心或者愤怒一阵子。 八成连伤心都不会伤心。 他们这种人,哪会真的喜欢一个人? 但他们把面子看得无比重要,被他们瞧不上的人给骗了,阴沟里翻船,多讽刺—— 那恰好达到了夏烟的目的。 报复一下他有什么错? 可为什么,他会在除夕夜千里迢迢跑到长沙去找她? 可为什么,此刻他的表情这么难过? 可为什么,十几天来,夏烟竟然一点爽的感觉都没有。 只觉得终于,终于解脱了。 她不用再骗他了。 此时此刻,看着司柏燃,她甚至连狠话都说不出来。 夏烟张了张口,说:“司柏燃,我也骗了你,你不必道歉,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谁要和你互不相欠?”司柏燃忽然拽住她的手,声音竟哽咽起来,“我只知道我骗了你,是我的错,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夏烟一向平静的心,这一刻突然泛起巨大的波浪,像巨石投入水面,砰的一声,要把人震醒。 她想过很多种两人再见面时的对话,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你还不明白吗,你干嘛装傻?”夏烟突然提高音调,用从来没有过的刻薄语气说道,“司柏燃,你是不是觉得谁都会喜欢上你?我压根儿就不喜欢你,这小半年来都是骗你的!” 又一块巨石投入水面。 “那又如何?”司柏燃轻轻地笑了,竟出奇地平静,“我喜欢你,对我柔情蜜意的你我喜欢,骗我时的你,我也喜欢。” “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喜欢。” “我不介意你骗我的,夏烟。” 你可以继续骗下去,只要你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这一刻, 夏烟觉得司柏燃像个少年。 只有少年人才不会虚与委蛇,才有一腔孤勇,才不计较得失。明知前路是刀山, 是火海, 也要跨过去摘星,仿佛心中有一头野兽。 只是少年毕竟是少年, 除了孤勇以外,还有一腔温柔。连同心底的那头野兽,也是幼弱的。 你听,此刻那小兽正低低哀鸣, 呜咽着。 夏烟,你满意了吗? ——夏烟听到心中有个声音, 在向自己拷问。 她的手被司柏燃紧握住,他的掌心干燥、温热, 像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怕她下一秒就离开。就像上次一样。 她有些痛。 “司柏燃,可能你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打击, 没有过女孩儿竟然不喜欢你的经历,所以你现在很执拗。或许过一个星期, 不, 不用一个星期。两天, 两天后你就会为你今天的话而后悔。” 她冷静地说着, 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太过真诚,会衬托得她很虚伪。 司柏燃却始终注视着她, “不用过两天。” 夏烟一愣。 “已经过去十三天二十二个小时了。”司柏燃吐出来的每个字, 都带着一股虔诚, “夏烟,你可以不相信爱情,可以不喜欢我,但不必看不起别人的喜欢。更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试图击退我,我比你想象得清醒。” 夏烟没想到司柏燃一眼看穿她的灵魂。她的确不相信爱情。 无论此时他的眼神有多真挚。无论她想不想承认,她确确实实被司柏燃感动过,在新年夜,在此刻—— 但她仍旧不相信爱情。 爱是一瞬间的感受。比烟花还要短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