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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苟的情报果然准得可怕,起码现在看来,待城城郊已经被瘟疫席卷,只是不知这疫病从何而来,又或者这里就是瘟疫的源头。 “将军……是下官无能……”陈安人到中年,讲到这里却也禁不住泣不成声,“下官有负陛下和将军重托……有负殇宁千秋社稷!” “不能怪你……”白鸥被一种深重地无力感裹挟,他只轻声道:“是项家父子俩……” “可是……”陈安哽咽道:“是下官无能,就算到了现在……甚至都无法查出……他们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地行事……” “陛下、陛下和太皇太后……待他项氏一门不薄!” “不薄?”白鸥轻蔑一笑,“那就要看这话儿怎么说了。” “陈安,你说说看,周哲翎为何硬要塞项弘回来打待城这一仗?” 项兴言、项弘,不过都是周哲翎投放待城用以与李遇博弈的棋子,周家的女儿都嫁进了项家生儿育女,周哲翎这是指望着通过项家父子的手,重新将西北三城从李遇和白鸥的手里夺回来。 之前白鸥一战大胜,赢得那么轻松,周哲翎也没有想过项弘这次会败得这么彻底。 他一旦战败,无法完成周哲翎的期待,就只会沦为棋子一枚。 而周哲翎的为人,向来不会怜惜无用之物。 “可输掉的只是待城外城一战而已,未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陈安不解道:“只要能守住待城,将功补过……” “可是就那一战死了两万多人。”白鸥直白道。 “但待城主力仍在!”陈安反驳道。 “那你想想——”白鸥睁眼盯着陈安,“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两万多人里,绝大多岁是与世家贵族,权宦武将沾亲带故的少爷兵;这些人里虽不至于每一个都是高门显赫的嫡系,但肯定也不少。 开战前,他们都把这一战想得同白鸥之前一样的“轻松”,战败后,别说项弘没有那扭转乾坤的本事,即便让他侥幸守住待城—— 他身后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陈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白鸥解释到这个份上了,官场世家里的门道,他心里自是明了的。 折损了这么多世家公子哥,就算是周哲翎有心,也未必能保住已经必然不被世家门阀所容的项氏满门。 “项兴言这只老狐狸,还做着他的春秋大梦呢!”白鸥不削道:“等赵宏胤在待城站稳脚跟,若是占线想要向前推进,待城就会是北胤链接前方战场补给线上最重要的一环,可是——” 可是偏偏赵宏胤对西北三城了解有限,待他率部离开待城向前征战,待城还是要交到别人的手里。 项兴言若是在此之前表现了足够的诚意,就有可能成为执掌待城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赵宏胤手下,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西北三城。 等他重新坐稳这个位子,前线战事一旦打响,便陆续会有大量的军饷粮草从他眼前经过,这里面多少油水…… “现下北胤的国库要比殇宁满不少,你方才说周哲翎待项兴言‘不薄’?”白鸥冷笑一声,“项兴言身后是唾弃他的整个殇宁士族阶层,眼前却是殇宁给不了的泼天富贵——” 白鸥倾身向前,“你猜他会怎么选?” “项兴言这只老狐狸算盘打得多精啊,他这是还做着在西北三城当土皇帝的春秋大梦呢!” “那就要让整个待城为他的痴想陪葬吗!”陈安恨得牙根痒痒,“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他……” “他做梦!”白鸥咬着后槽牙将陈安后半句话打断,“我一定让他们父子俩,为待城无辜的死难者殉葬。” 项兴言千算万算,怎么也不可能算到,赵宏胤会在一路高歌猛进中突然退兵。 待城之殇,有两个人一定要负责。 白鸥相信,江宁城内,李遇一定会让周哲翎和他身后的周氏付出代价;眼下待城城边,他也一定不会让项家父子善终。 豪言壮语让人热血沸腾,陈安情绪也有些激荡;但看着白鸥搁在脚边的半碗棒子面粥和那半个干的掉渣的糙面窝头,他刚沸腾的热血又凉了半截。 “可是眼下……”陈安窘迫道:“我们当要如何?” 几千人围在一个山头,山下是几乎死绝了的稀疏村落,山上连野菜根子都快要被挖没了。 当初千辛万苦带出来的屯粮越来越少,入冬便在眼前,就算是野果野菜也要吃不到了,这几千人勒紧裤腰带,只怕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四苟带人回来了。”白鸥看似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知道吗?” 陈安不解地摇头。 “他之前也在待城城外打听消息,疫病的情况就是他派人告诉我的,派来的人还说,四苟会摸进待城打探。”白鸥接着问道:“你们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吗?” “没有。”陈安还是摇头,“将军的意思是……” 如果连四苟都没信,那眼下白鸥和陈安带着的人就连摸进待城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那等罢——”白鸥深吸一口气,“不会太久的。” 如果能有四苟最准确的情报更好,即便没有,那个时间白鸥也大概能估算出来—— 赵宏胤退兵的原因现在尚不能摸清,但退兵的时间史书中有明确的记载,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