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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云手上动作未停,只安静地垂首,“姑母息怒。” “皇帝那边——”周哲翎又在轻咳两声,“可有什么异动?” “陛下身边的眼线已经被裁撤干净了。”周慕云恭谨道:“朝堂之上陛下应对有据,下朝后的事儿便不得而知了。” “应对有据?呵——”周哲翎冷哼一声,“只怕是‘早有预谋’罢?” 不需要什么大胜,项兴言、项弘父子只需要守住待城,周哲翎便有办法将白鸥按死在这江宁城,可偏偏待城外城失守了。 此前李遇如何挖空心思,急不可耐地要送自己的“男宠”上战场去把稳兵权,周哲翎自问都看在眼里。 可今日泰极殿上,待城战败的军报一到,失了周哲翎这根主心骨的群臣跪倒一片,哭着喊着求神武大将军收复失地,重整河山。 倒是李遇端起了架子,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可不就是早就谋划好了? “一定是……一定是的……”周哲翎愈想愈是不对劲,“这只小狐狸,比他爹和祖父加起来都精!”“姑母的意思是……”周慕云迟疑道:“是陛下着神武大将军藏起了待城驻军此前获胜的队伍,制造待城大败,然后再……” 待城一旦沦陷,北胤和江宁之间再无天堑可守,周哲翎现在已经没有了和李遇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也是朝中群臣为何大乱的原因。 李遇先以大败拔除项氏一门在西北三城几十年的根基;再以此事要挟朝堂之上那群吓破了胆的废物,让白鸥可以再次挂帅待城。 届时大胜之后,便可独揽西北三城的军政大权,为他弱冠之后亲政夺权打下基础。 “不然呢?”周哲翎横眉盯着周慕云:“还有别的解释吗?” “没用的废物!”她冷声道:“没有一个能教哀家省心的。” “是慕云没用。”周慕云喂周哲翎服下碗中最后一口汤药后,恭敬地跪在床前,“不能替姑母分忧。” “哼——”周哲翎冷笑一声,在身旁老嬷嬷的搀扶下躺好。 “是挺没用的,你甚至还不如先皇后那个废物。”她盯着头顶的床帏,“若是你现在能为小皇帝诞下皇嗣,哀家何至于被这只小狐狸掣肘至此?” “姑母——”周慕云抬头,向来平静无澜的眼底透出一丝震惊的情绪,“陛下慕男色……您还要、要慕云……” 若说宫墙之内皇帝的断袖只是传言,那对亲耳听过李遇说出“心上人”三个字的周家姑侄来说,这根本就不是秘密。 李遇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周哲翎心知肚明,却仍然要周慕云嫁给他。 “慕男色有什么不好的!”周哲翎不削地打断了周慕云,“至少你不用跟一整个后宫的女人去挣、去抢。” “他宠幸一个卑贱女人生下的男子,那男人能做什么?能给他生孩子吗?能替李氏江山绵延后嗣吗?” “有朝一日,哀家咽了气——”她长叹一声,“你若是再遇上先皇后当日的情况,再有爬床的贱婢先你一步大了肚子,谁去替你收拾?” ***** 姑侄俩不太愉快的对话结束,广明宫寝殿内的烛火也暗了下去。 殿上两人将不太对等的情报做了交换,之后便都噤了声。 谁也没有问对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同时默契地选择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洗漱后安寝。 李遇枕着白鸥的胸口,今夜出奇的安静;白鸥也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还不睡?”李遇伸手握住白鸥的手,十指相扣。 “我在想——”白鸥轻声道:“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有的。”李遇的声音也很轻。 “今天战报传回,周哲翎不在,那群废物点心吓坏了罢?”白鸥戏谑道:“是不是哭着喊我求我去待城呢?” “是。”李遇肯定道。 “但你也没答应。” “是。” 白鸥了然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若是答应得太痛快——”李遇手指拨弄着白鸥胸前的小辫,“怎么能让他们误以为这一切是我布下的局?” “你说什么?”白鸥紧张地撑起上身。 “我很快会封你一品柱国大将军,开拔待城的。”李遇温柔地拍了拍白鸥的胸口,“但是这之前,我得保证你这一趟去得安安全全,不能再跟上次一样了。” 白鸥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李遇的意思。 他们之前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李遇从来不干预他每一场仗要怎么打,他也不会对李遇的政事指手画脚—— 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和默契。 “怎么——”他重新躺回榻间,伸手揽过他的小美人儿,“这次不哭着喊着要跟我去了?” “不是说把后背交给我吗?”李遇笑着吻了吻白鸥的唇角,“遇儿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 ***** 一品柱国大将军临危受命,再次挂帅待城,是整个殇宁最后的希望;皇帝御辇亲自出城十里相送,盛况空前。 城外十里,刚好是那处衰败的凉亭。 宫里皇帝和将军的断袖传闻几乎被坐实,禁卫随扈都只是远远的站着。 那凉亭破败不堪,积着不知几尺厚的灰尘,白鸥和李遇都没进去,只是远远地站在凉亭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