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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遇一直目送白鸥近乎绝望的背影步出泰极殿,才缓缓背过身去。 无论今日白鸥是如何言辞铿锵,以不容辩驳之势取下帅印,替他挽回颜面声势,但周哲翎已然现身,此事便不会这样草草收场。 白鸥能不能平安抵达待城都是一个未知数,毕竟那一句“清君侧”,不可能仅仅只是口头威胁。 就算到了战场之上,周哲翎也同样会有一万种方式要了白鸥的命。 白鸥既然说过要把后背交给他,那么在肃清朝野之前,他就不能放白鸥孤身走向那个可能根本就走不到的战场上去。 就算为了西北三城的百姓他一定要舍弃些什么,就算白鸥不得不走,他也至少要保证白鸥可以走得稳稳当当,不必腹背受敌。 ***** 曾经,诺达一个天地,鸥鸟可以自由徜徉,但眼下他出了泰极殿,竟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皇宫内院他可以自由行走,宫墙内外他也可自由来去,只是偏偏除了广明宫那一处寝殿和凉亭,天大地大,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 没有归属感的人,天地间各处都可停留,却都无法久候;心有所属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只能系在那一人的心尖之上。 白鸥在宫中漫无目地瞎晃,一直走到乌金西沉,星撒满天,才发现已经小腿酸胀,他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 自己居然走到了那处禁卫军小间的附近。 他推门进屋前特意蒙住口鼻,准备迎接久无人居的老房子特有的霉味和腾空而起的灰尘,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成套的丝绸寝具,铜镜、书案、文房四宝,甚至包括他之前被李遇圈在这里“养病”无聊时胡乱画下两笔的宣纸,全部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一尘不染。 他迟疑地迈步走到屏风后面,果然,那个铜楛箍子的雕花木桶也在,连上面的铜丝都如当初一般崭新。 就是在那一天,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叫李遇的少年,实实在在是这天下君王。 也是在那一天,一代君王立在树下等他,映着身后的灰墙黛瓦,落英满身,美得像一幅画。 画中少年颤着尾音问他—— “疼吗?” 不过是一年多时间,他好像和画里那个人,走过了比之前二十七年更长的路;他们是千辛万苦,才走进了彼此的心里,找到了归宿。 一切恍如隔世。 李遇坐在树枝上顽皮地晃着脚丫,把糖葫芦递到他的嘴边,安慰道—— “遇儿就喜欢吃酸的。” 李遇在石台边明明知道被骗了,还是带着哭腔说出那句—— “我愿意。” 明明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他怎么能忘记。 被愤怒和绝望占据的思绪在这一刻逐渐柔软清明。 他们相挟走过生死,是盟誓的伴侣,是他要李遇信任自己,他又怎么可以怀疑李遇。 他心里不是不知道,李遇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是他无法同李遇言明—— 若是你都不在了,我还要如何平安顺遂。 白鸥突然惊觉,这一切的矛盾,都源于李遇身上那种偏执到几乎毫无道理的保护欲。 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他近乎抓狂地冲出小间,直奔广明宫而去。 ***** 寝殿之内空无一人,榻间发出几声窸窣。 白鸥上前,看见李遇又蜷缩在了床角,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口中喃喃着那个神秘的名字—— “翠珠。” 作者有话要说:秘密它来了!高能预警!【有人参与有奖竞猜吗?】 12点前有第三更。 第98章 我想知道。 是夜渐深。 与延年殿或是广明宫那些主子们的居所不一样,在永巷,连火烛都算金贵的物件,戌时三刻,永巷深处的灯火便已稀疏。 撞破江南困局的当晚,白鸥开始一步步走进时代的旋涡,他是在那天第一次碰到了陈邦,也在那天结束后送苏嬷嬷回了她的住处。 现在想来,那晚李遇抵着陈邦的那把匕首,连刀剑上都刻满了他身上那种偏执的保护欲。 白鸥只恨自己迟钝,发现得太晚了。 他凭着那日的映像走到苏嬷嬷的住处前,瞧见里面还亮着点微弱的火光,他迟疑地敲响了房门。 屋内传出窸窣的动静,但好半晌都没人开门。 老人家许是歇得早,本也不该打扰的,白鸥犹豫着转过身去,却怎么也迈不开离开腿离开。 他太想知道李遇的事了。 这宫里只怕不会有第二个人比苏嬷嬷更清楚。 “白禁卫?”身后传来老者亲切的声音,“瞧老奴这记性,现在该叫白大人了。” 白鸥回身,瞧见苏嬷嬷拉开了房门,和善地冲自己笑笑,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意外,倒像是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他来似的。 “苏嬷嬷。”他伸手搀扶,“这么晚,没打扰您歇息罢?” “没歇下呢。”苏嬷嬷摆摆手,在白鸥的搀扶下进门,“人老了睡得少,每天也就那么两个时辰。” “你的腿——”白鸥看着苏嬷嬷蹒跚的步伐,才明白过来方才开门的时间为何那么久,“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人年纪大了,伤筋动骨的就不容易好利索了。”苏嬷嬷不以为然地笑着,“不过也好啊,托这腿脚的福,不用大早起来倒恭桶了,现在做些缝补浣洗的活计,倒也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