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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此疑惑,狐言慢条斯理道:“行尤未远,何必着急?”他撑着桂枝伞, 长身玉立,温文尔雅, 眸若点漆,浅笑着示意道:“那里不就是了么。” 顺着对方视线看去,张曦正见前方有处玉台,台上放着一顶手掌大小的冕冠, 上有日纹灼灼, 不时有流光闪过,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制,那冕冠周围的金雨都避让开来,仿佛沾上那日光, 便会被立刻融尽一般。 玉伞倾斜, 重化为玉桂枝,狐言缓步上前, 慢条斯理地解去日冕结界,捧于手心,回眸看向立于自己一尺外的人,道:“离得那般远,可是担心言害人?” 担心是有,但更多是不愿与陌生人亲近,张曦眉头轻蹙,道:“给我便是。” 定定看了两息,见对方果然没有近些的意思,狐言眼睑微垂,忽而轻叹一口气,道:“百年过去,小太阳,你已对我如此生疏了么?” ?! 若说‘太阳’只是对应天海岸门主地位,那‘小太阳’这三个字就是杜冉和圭璋的专属了,再加上百年前这个前提,若是再猜不透对方身份,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你……”双眸微微睁大,张曦看着面前这个如玉琢磨的温雅君子,看这个身居太阴之位,并且闻名天下的铸手,惊讶道:“你是……圭璋?” “颙颙昂昂,如圭如璋,令闻令望。”*狐言墨色双眸凝视着他,浅笑道:“如何?我可是已做到了你的期望?” 按理来说,百年前的大战,便是以杜冉身亡而告终,圭璋的身体也被拆成灵宝,由当时七大门派瓜分。可这段话,除了杜冉,圭璋,还有仇断肠,这世上理应不该有旁人知晓,又怎会…… 张曦心中几番思索,多少不解,只能疑惑道:“你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不来找我?” 狐言,或者说圭璋更加合适,他缓步上前,动作温柔地将日冕戴到张曦头上,又理了理对方乌发,道:“阿冉当时被正道逼杀,无路可走,便耗尽全身灵力,将我的灵魂抽出,投入轮回。” 拉起对方右手,他半点不避讳地十指相扣,眼中含笑,凝视着对方紫眸,道:“转生后,我本想找你,江湖上却并没有任何一个叫做张曦的人。我日夜苦读,努力学做一个君子,当时又听天海岸岸主号曰‘太阳’,立时联想到了小太阳,便不远万里赶来……只可惜,那人并不是你。” “我无处可去,便干脆加入天海岸,借职务之便,于江湖上搜寻你的消息。”他轻笑一声,道:“我当时便觉得听到这个称号是命中注定,却未想多年后,你竟真的来了。”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莫说圭璋,就连张曦自己都觉得巧得不可思议:“这便是天意么?” “是与不是,许是只有上天才知晓了。”圭璋凝视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满身温雅之气竟也不相冲突,只让人觉得可爱:“我的小太阳,终于又回到身边了。” 他虽笑着,语气却十分认真道:“从今以后,我们定要白首不相离。” 张曦自是记得当初答应杜冉,要照顾对方之事。将交扣的手收回,他略有迟疑道:“答应杜冉之事,我自不会食言,只是……” “只是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誉满江湖,修为也十分高强的圭璋,张曦无奈道:“只是你如今功成名就,又安于一方,哪里还需我来照顾?” 圭璋:……………… 说得这般明白,却被曲解成照顾,圭璋凝视着对方,想知晓此人是当真不识他意,还是委婉拒绝。但仔细看来,张曦表情自然,眼神澄澈,除了关心并无其它,可见事到如今,对方只将自己当做那个不通人事的偃甲,将那句白首不相离的婚约当做关照晚辈的诺言。 这样也好。 该是我的,迟早是我的,欲成大事,又怎能少了这点耐心。 况且,有了这份信任,便比旁人多了机会,不是么? 他忽而轻笑一声,道:“那便由我照顾你吧,你如今承袭日位,我为太阴,正可为你协理门派事物,有我在,这天海岸便尽在你之掌控。” 有太阴相助,最麻烦的一步便已解决,剩下的,就是与那些正道相斗了。 百年过去,曾经连话都不会说的圭璋,已成为这般可靠的模样,其中多少艰难,实在无法想象。张曦抬手,摸了摸对方整整齐齐用月冠束起的头发,有些心疼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微微一怔,这般纯然的关心,圭璋自杜冉身亡后,便再未见过。墨瞳中流光划过,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他自己也明白,若小太阳当真知晓自己为复仇诸般谋算,若对方知晓自己便是那个害他沦落至此的图南,许是要就此恩断义绝了。 狐言是君子,是小太阳期盼自己成为的模样,那么,只让他看到狐言,便已足够。 “为你所愿,谈何辛苦。”圭璋手中玉桂枝轻挥,一柄墨色长剑便浮于两人之间,剑柄以灵纹镌刻日月,漆黑如玉的剑身上隐有星光,其中沛然灵气,观之便知是绝品。他以双手将灵剑托于掌心,向前递出,浅笑道:“此剑名曰‘重曜’,三尺六寸,乃我十七年心血所制,如今终于有机会赠予你了。” 狐言所铸之剑,天下争求不得,张曦弗一触手,便觉此剑自己心意相连,仿佛天生便是为自己而生,甚至连剑意都能完美融合。轻抚剑身,墨玉般的灵剑竟有阵阵灵光扩散,一种强烈的喜悦自指尖传来,像是期盼多年,终于等到自己的主人那般激动且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