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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七哪敢怠慢,当即躬身上前,作势要搀扶太平,“殿下慢些走。”心跳不禁快了些,他背心悄然沁汗。 公主似乎对他印象不错,莫非是想调入千秋殿留用?公主可是陛下与天后最疼爱的小公主,若是把公主伺候好了,日后荣华富贵只怕是享之不尽。 “嗯。”太平端着身姿,轻哼一声,手侧随意搭上了陈七的掌心。虽说她不知母后当初为何第一个处置这陈七的叔叔,可陈七既然与陈公公有关,自当先扣住这条线头,再慢慢清算流言的源头。 所以—— 太平在踏板上走了两步,突然一个脚滑,猛地撞在了陈七身上。公主现下年岁不大,陈七没想过公主这一撞,竟这般有力,脚下一个不稳,竟与公主一起栽入湖中。 哗啦啦! 水花飞溅,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婉儿下意识地去抓,却抓了个空。她很快冷静下来,对着湖中扑腾的太平伸出手去,急声道:“殿下!抓住我!” 太平循声伸手,被婉儿一瞬扣住。 东海湖水并不浅,太平想过一起坠湖并不安全,所以当婉儿扣住她的手时,她原本腾起的恐惧,终是四散开来。 婉儿牵着她,紧紧地牵着,生怕一松手,太平就会被冰凉的湖水吞没。 “春夏,来帮忙!”婉儿急呼,狠狠一瞪边上的内侍,“还不下湖把公主救上来!” 内侍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跃入了湖中。 虽然太平落水很是狼狈,可总算是有惊无险。她安然上岸后,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陈七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也不知是因为衣裳全湿,还是自知闯了大祸。 “公主饶命!饶命啊!” 他在喊饶命,周围的内侍们也吓没了魂,万一公主因此染了风寒,天后定会重重治他们的罪。 公主坠湖的动静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宫卫,他们很快便赶至湖边,瞧见公主浑身狼狈,纷纷跪地道:“末将来迟!” “拿下陈七,阿嚏!”太平只下了一道令,不禁又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继续道,“关入禁室,断水断粮!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公主似是愤怒之极,下了命令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千秋殿的方向走去。 婉儿欲言又止,回头看了一眼陈七,快步跟上了太平。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陈七被宫卫们拖了下去,求饶声越来越远。 婉儿不发一言,心头的疑惑越来越浓。陈七虽说是内侍,可也不至于一撞就倒,太平那身姿也不至于有那么沉的力量。 即便是不该问,婉儿也想先弄明白。今日这事只是个意外,还是太平故意而为之? 公主沐浴更衣后,春夏送来了驱寒的暖汤。 太平裹着暖裘坐在榻上,只觉鼻中痒痒,总想打喷嚏。她喝了一口暖汤,眉头皱了个紧,这暖汤中的姜味太重,实在是难喝。 “殿下要喝完。”婉儿捧着暖炉走了进来,坐在了太平身侧,把暖炉递了过去。 太平接过暖炉,递了个眼色给春夏。 春夏懂事地退出了寝殿,顺势把殿门掩上。 “想问什么?”太平抱着暖炉,眯眼对着婉儿笑了笑。 婉儿怔了怔,没想到竟是太平先开的口。 太平揉了揉鼻子,手指摩挲着暖炉,“给我打伞都站那么远,这会儿却亲自送了暖炉过来,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婉儿眸底闪过一抹惊色,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小公主,她记得上辈子这时候的太平,绝不会这般观察入微。 太平半晌听不到她说话,索性身子一歪,枕在了她的膝上。 “殿……”婉儿大惊,却怕骤然站起,累及太平从榻上滚下来,“妾不是……”“宫人”二字,她忽然说不出口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会对太平笑,会对太平柔情似水,她若再用那些话推开太平,只怕要招来太平的厌恶。 她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怎会忍受一个才人三番两次地避而远之? “不是非奸即盗,那便是……真心担心我了?”太平笑意浓烈了几分,悠然合上双眸,把暖炉抱得紧紧的。 暖意透过暖裘晕入肌肤,太平这下不但是暖极了,还欢喜极了。 阔别一世,她终是可以再枕膝而眠。 “殿下……”婉儿迟疑了片刻,继续道:“今日是真的不慎落湖么?” 太平没有睁眼,只怕睁眼对上婉儿的眼睛,所有的心虚都会被她看个一清二楚。她故作淡定,慵懒地道:“你是觉得本宫……罚重了?” 婉儿没想到太平竟会这样回答,像是才捉到掌心的泥鳅,骤然从指缝中溜了。 太平与她打哑谜,婉儿却不准备与她打哑谜。 陈七这条线一旦断了,一月之内,婉儿只怕做不到答应武后之事。到时候她能不能再留下,全看武后一句话了。 上辈子她在武后身边多年,她知道武后这人绝对不会留无能之辈在身边。她是女人,女人要君临天下,比男人要更难更苦,所以武后走的每一步除却小心翼翼外,她还够狠。不能用者,弃,不能信者,杀。 有的人在政治漩涡之中,磨光了所有的棱角,成为八面玲珑的鹅卵石。有的人在政治漩涡中,竖起了全部的利刃,牢牢地钉在漩涡深处,不论风浪多大,依旧岿然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