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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 第42节

    这下好了,她虽然不清楚随安是怎么说动了老夫人,可看架势王妈妈今日绝对是惹了老夫人厌恶了,就是王妈妈这之后真管了九老爷的院子,等九老爷回来,也没好果子吃,也不想想锦竹院是那么好染指的!

    紫玉看着王妈妈上蹿下跳,心里终于体会到一点“你过得不好,我就舒坦了”的心情,哼着小曲儿回了住处,又见随安得了那么大脸还仍旧给她留了床,笑嘻嘻的捏了一把随安熟睡中的脸蛋,径自洗漱睡了过去。

    随安睡在紫玉床对面的榻上,五更天醒来喷嚏不断,心里嘀咕这是谁在背地里骂我?她这一夜鼻子都时时发痒……

    反正睡不着了,就悄悄起来,自己打了水梳洗了,才出来门,就见了武英过来:“随安姐,可算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歇在书房小院呢,九老爷叫你过去。”

    说道最后一句,把声音放的极低。

    随安一拍额头,她把自己小产的“嫂子”忘在药堂了。

    “我跟徐妈妈说一声就过去。”

    两个人悄悄的赶到了药堂。

    褚翌脸色阴沉的像能滴下水来,当着武英的面毫不客气的开骂:“你还知道回来?”骂完觉得不对,她不是知道回来,是他打发武英把她叫回来的。

    随安张了张嘴,昨天褚太尉跟老夫人打发她去歇着,她要是说过来药堂,那俩人还不以为她对他有企图啊?!

    再说,她那时候饿了,累了,也忘了。

    不是亲“嫂子”,实在没记起来。

    “您还没洗漱吧?我去打水。”随安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干脆来一招金蝉脱壳。

    外头掌柜的已经亲自提了热水,准备了帕子,青盐等,随安也不过是接过来,然后转身进去,就打算把先前那一章揭过去。

    褚翌磨了磨牙,完全成了一个超级大号婴儿,只管着张嘴,支使的随安团团转,擦了脸,擦手,又擦身上,最后洗脚。

    脱了袜子,臭气熏天,随安屏住呼吸将他的脚丫子泡在水里。

    褚翌垂目看着她的小手围着自己的脚丫子不住的揉搓,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滋味,低咳了一声,问:“昨天你怎么回的话?”

    随安换了一盆水,重新帮他用猪胰子洗了脚,拿布子擦干,这才一一的回答了。

    褚翌不再作声,心里默默计较,父亲肯定不会害了褚家,他已经表明不想做出头的椽子,想来也不会强逼他,这样就行了,他明日就可动身了,或者今日换了药就走,还有他的那些侍卫,也得带上,到时候约个地方碰面……

    “我已经叫人连夜从庄子上找了个妇人,就放在前头院子里,你过了中午仍旧套了车出门,充作你嫂子将她拉到广平的庄子上。”

    说到这里,他有意一顿,就见她的脸色一点点的添上了喜悦,明亮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玉石,含着快活。

    褚翌的心里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又麻又痒,恨不能立时让她那双小手挠一挠,还有说不清的一点酸意,她就这么盼着离开他。

    随安心里确实高兴,她很想顺势回家,总得看一看爹爹,昨天武英已经说过爹爹在褚府差点没哭瞎眼,她担心的不行,不看一眼实在不能放心。

    褚翌却没对她接下来去哪里再行处置,而是看着自己的脚淡然的说道:“脚趾甲有些长了。”

    “我去借把剪子。”随安立即道。他肯受人哄,她不介意哄他,只要他别再说那些什么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的话。

    她刚转身,就听他继续道:“你马车上的东西掌柜都拿进来了,我瞧着里头好似就有把剪子……”

    随安的寒毛一下子起立根根站的笔直。

    她怕那剪子伤人,特意用布包了,跟王子瑜给的那两本珍本放进了包袱……

    第八十一章 温存之策

    是主动自首,还是杀人灭口?

    主动自首她没有勇气,杀人灭口她没有力气。还是先干活,争取点时间想想法子好了。

    褚翌一直等她说话,结果等到她都把他脚趾甲修剪完了,也没等来一声。

    他本来挺生气的,结果她忙忙碌碌,修剪又打磨,还用热帕子又帮他擦了一遍脚,他胸中高涨了大半夜的怒火便嗖得小了一多半。

    主要是他夜里想起她说的“小顺帮忙买马”,若是没听错,这个小顺应该就是王子瑜的侍卫小顺。

    褚翌又不笨,结合当日回京时王子瑜的异状,很快得出结论,他受伤后跑到了富春?王家确实有庄子在富春。

    随安见他脸色渐渐由阴沉转为慵懒,心里七上八下。

    他这是已经想出什么阴招整治她,还是准备亲自动手揍她一顿?

    通常直接动手的话,他心里会更开心,所以现在的模样才变得慵懒。

    想到这里,她更是心慌,不管他用什么招数,她都不想接招,上兵伐谋,自己不愿意受大罪,那只好先谈判了。

    从随身的荷包里头拿出一个纸包,里头是他喜欢的碧螺春,重新从外头提了壶水,帮他泡了一杯淡茶:“这茶叶是我跟老夫人身边的紫玉姐姐要的,您还在吃药,不宜喝浓茶,先清清口。刚才问了掌柜,他说您身体好,恢复的很快……”

    谈判最忌讳一下子把自己放在对方的对立面,在这方面她不说深有体会,但把握褚翌的脉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淡淡的茶香飘在空气中,果然褚翌的神色舒展了不少。

    她心里略安稳。

    就笑着道:“老夫人听说您受了伤,心疼的不行,当即就要过来,还是太尉大人拦了拦,不过老夫人今日要去大成寺进香,估计肯定会从这边走的,为了避免再入了某些人的眼,我待会儿就走罢?”

    褚翌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而后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这样也好,我让武英送你出城。”

    随安望着他的脸,刹那间呆若木鸡,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她干脆说送完了人就回乡啊!

    现在不知道说这个还行不行。

    她犹豫不决,褚翌却像没看在眼里,召唤宠物一般的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随安心慌意乱,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一下,又往前迈了两步,垂着头跪在他面前。

    褚翌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问:“随安你是不是还怪老太爷打你?”

    随安不语,心里当然怨愤,可打都打了,难道她能打回来?她也下不去手啊。

    “我替他向你道歉,我跟母亲说,褚府以后不得以势压人重新叫你写卖身契,这两件事就当扯平了,行不行?”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平静,像是宽慰一样。

    可就是这样的宽慰却一下子让她压在心底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子红了,张皇失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两个人一跪一坐,屋里却像是缓缓流淌着温馨的空气。

    褚翌的嘴角微翘,相处的久了,他也能偶尔分辨出她什么时候是装模作样,什么时候是真心实意,可不管是装模作样也好,还是真心实意也好,他都不讨厌,有时候还很喜欢,觉得她比其他人都机灵。

    “你回来后可以回乡下住几天,也好安慰安慰你父亲,但你这样子,久留乡下是不行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些地痞流氓,若是知道你脱了籍是自由身,说不得就会上门骚扰,你爹又只是一介书生,我看不如也叫他上京来继续读书,将来若是考上秀才,有了功名你也好有个依靠,至于你,就还回府里,替我管我名下的产业,我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

    随安心里一愣,只觉天上哐当一下子砸下一张超级大饼。

    她脑子飞快的转动,一个月五两,一年六十两,十年六百两,要是有这六百两银子,她十年后再嫁人也不过才二十多岁,不算晚啊!而且,六百两放在乡下都能算个土财主了。

    要是一直有这样的待遇,她不嫁人一直给褚翌打工都行啊。

    她几乎是破涕为笑,心里的喜悦连矜持都矜持不住。

    褚翌心底小小的“嘁”了一声,有点鄙夷,还以为她有天大的心思呢,原来不过是五两银子就搞定了。

    只要点小利就心满意足,却又能守住大节,他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

    时人看人,总要让人家表现的大义凛然,一点私欲都没有,才说这个人有德行,可在他看来,这纯粹是放屁,就是圣人也不是没有私心,端看这私心大小,是否有害就是了。

    他现在实在没空调理她,那么先稳住她,待打了胜仗回来再说其他也不迟。

    随安跟褚翌的心眼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褚翌叫她起身,她就欢欢喜喜的起身,还说:“茶都凉了,我再给您泡一杯吧?”

    声音轻柔,语气欢快,像八宝粥里加了糖一样。

    褚翌点了点头,“既然决定早走,你这就出去找掌柜的吧,顺便把武英叫进来,我吩咐他几句。”

    随安却一直心情激荡。

    她挨了一顿冤枉板子,但为奴为仆,没有挨过主子怨气的这天底下还没有几个人呢,就是朝廷上的顾命大臣,也有时会被皇帝当成了出气筒,否则当初褚太尉何必气病在家。

    阶级之分,就在于此,主子们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所以当初她分辩的话也是一直围着褚翌说话,没有说自己如何如何。

    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许多大户人家会包庇自己家里做了坏事甚至犯了律法的家奴,可也同时会在下一刻翻脸不认直接处置奴才的生死。

    褚翌不再计较她拿着户纸逃跑的事,还愿意庇护她,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个求之不得的好结果了。

    她坐在马车外头,目光一直放空,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连武英擦着汗一脸同情的对守城的门将说“她嫂嫂以后都不能再生了……”都没没有听见。

    第八十二章 温水煮蛤蟆

    褚翌却正在跟乔装过来探望他的褚太尉说话。

    “陛下正值壮年,太子却已经成年,我看这件事不如透给太子身边的人知道,先看看他们的动静好了。”言下之意,太子若是能拿得起放的下,处事牢靠,他们也就不用另寻明主了,可若是太子无能不堪,他们这些守江山的,辛辛苦苦的忙活一场也没什么意思。

    其实,按照褚翌的实际想法,太子自以为把握了皇上的脉络,对褚家一向不遗余力的讥讽,就是以后登基,估计也绝对难重用褚家,还不如直接打听其他几位皇子的品行,但这种话属于以下犯下,心里想想行,就是对着父亲也不能乱说。

    褚太尉对褚翌有点刮目相看,“你派人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来那么一句,没想到你心里真是有这样的成算。”

    “我们家以武起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父亲已经功勋卓著地位超然,若是连这种事都知道,陛下就算当场不问,过后也会琢磨吧?到时候怎么看您看我们家,就算是说出实情,告诉大家真的是我无意中发现,那也太巧合了。”这种巧合要不是自己真实的遇到,连他也不会相信。

    “你觉得这种事应该让太子身边的谁无意中听到,太子才会相信呢?”

    褚翌就想了想,“太子妃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她肯定是希望江山永固,父亲不如商量一下您的幕僚,看能不能透给太子妃的娘家,目前来说,太子妃的利益跟太子的利益是一致的。这件事不知道则罢,知道了,为人臣子,自然要尽人事。可究竟太子知道后会怎么做,那就不是咱们能猜到的了,还不如趁机看看太子品行。”

    褚太尉深以为然,看褚翌的目光多了几分欣慰,“你说的对,这次要不是你运道好,恐怕也没这么容易全身而退了。那小丫头也着实不错,有几分机灵不说,难得的是那份镇定从容,我可记得你娘头一回看见我受伤,我还没喊疼呢,她直接晕了过去。”

    褚翌有些不自在,他既不想跟父亲讨论随安,也不愿意说母亲的不是,不过父亲就是这样的脾气,想起什么说什么,只好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已经给了她赏赐,等她回乡看过她父亲,再回来服侍母亲。”

    褚太尉就笑:“我看你十分看重她,还以为你会将她带到华州呢。”褚家是武将,很容易一着不慎就殒命战场,所以武将世家一般都广纳姬妾,求个多子多福。接着暗示褚翌:“你喜欢她,她也确实不错,不如赏了她父亲家资,还是将她的身契握在手里。”

    褚翌很快的拒绝,“不用。”

    褚太尉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见儿子仿佛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干脆也不说别的了,而是细细的跟他说起战场上排兵布阵的事来,这些都是经验之谈,褚翌也就暂时把随安的事放到一边,认真的听了起来。

    褚太尉见他听得用心,说的更加起劲,回去后跟老夫人道:“他是小儿子,就盼着他富贵平安的过一辈子,也没指望他能支应门庭,没想到他不仅沉稳还真的有几分运道……那丫头要是回来,你也抬举抬举她吧。”

    老夫人见他提起随安,就问:“老九的婚事,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褚太尉大手一挥,“他才十几?过几年再说不迟。老八的媳妇也该娶回来了吧?”

    老夫人无奈的点了点头:“等战事一平,你就把老八叫回来吧,省得柳姨娘愁的每天都掉头发。”

    褚太尉将褚翌的话说给几个幕僚,幕僚也说好,褚太尉不免得意,觉得后继有人,大孙子也很好,可文治武功,文治到底排在武功前头,褚家要是有个心计眼光不输那些文臣的儿孙,等将来无仗可大,也不会渐渐败落下去。

    老夫人今天见了褚翌,总算是把提着的另一半心也放下,可就算这样,也是长嗟短叹,跟褚太尉说完话就命人收拾了一车东西给褚翌带上,“反正他已经受了伤,这路上也不可能走的很快,若是实在不行,就拨几个护卫慢慢随着大车走好了。”

    褚太尉虽然心里咕嘟咕嘟冒醋,也只好摸摸鼻子回了内室,心里觉得这给人当丈夫就是不如给人当儿子,想当初他遭了多少罪,她从一开始晕过去不敢看,后来就直接不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