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的丫头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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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安手下不停,一心二用的回答道:“首先是纸,纸要好,其实是墨汁的浓度,既不能太浓,太浓黏滞,下笔拖累,又不能太稀,太稀就容易洇,最后就是书写的速度,速度要跟墨汁的浓度结合,笔尖在纸上停留的时间短,纸张吸收的水少,自然不会洇。” 杨综一脸佩服:“你写了多少字才练出来的?” 随安笑:“要是都落在纸上,这三年写了足有半屋子吧。不过我不是为了科举,所以写的多,跟先生念的书少。” 杨综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第五十章 丢失 褚府这边多亏了随安那几声锣,虽然扰人,也确实把褚府惊动了,褚家兄弟几个都在老太爷这屋里值夜,大老爷根本就没睡,还在寻思白日的事,听见锣声,连忙喊人起来,连老太爷都叫醒了。 所幸褚家兄弟军中没白待,几个人分了块,老八去前院,老六去后院,老七在老太爷跟前,本想叫老九也留下,谁知褚老太爷亲自发话:“老大,你带着老九。” 别人都一脸紧张严肃,只有褚翌一脸兴奋。 还别说,进了褚府的東蕃人都给抓住了,褚翌在大老爷的帮助下也抓了一个。然后就是检查各处伤亡,路总管吊着受伤包扎的胳膊过来汇报:火是先从停善堂那边烧起来的,也是那边的人先发现了贼人,然后敲锣示警的。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也没法昧下那边的功劳。 褚翌原本挺得意的围着自己抓住的東蕃人看来着,听到路总管说停善堂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又转了半圈,一下子想起自家那蠢货丫头不还留在停善堂?她受了伤,人又没法移动,顿时焦心不已,拉起袍子就往那边跑去。 可到底是晚了。 停善堂的房子烧了一半,管事因为示警遭了毒手,随安不见踪迹,院子里头乱成一团。 褚翌的脑子里头都是前一天两人分别时她的眼神,目光幽幽,像一泓湖水,本是平静无波的,却总觉得带了些欲说还休的什么。 生平第一次,他深切的体会到失去的痛苦,而且很后悔。 他要是不听武英的,头回听说随安挪到停善堂之后就过来看一眼,也不会这么晚才想着将她挪回去。他要是昨天晚上不想那么多直接将她带回去,也不会有今日一别。可现在呢,不管是她自己走的,还是别人掳走的,总之她不在了,他丢了她。 随安的屋子东西乱糟糟的铺陈着,圆圆一边哭一边对了武英说:“这是昨天才租回来的书……,这些是随安姐自己写的一些东西……” 武英接在手里翻了一下,连忙给了褚翌:“九老爷您看。” 上头密密麻麻的记着一些东西,有写大梁内各州的一些民俗地理,也有写東蕃的,上头记着日子,像是读书笔记一样。 褚翌闭了闭眼,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送到书房小院。”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得。 武英跟圆圆连忙打包。 外头下起了雪,有人就道:“这破天气,正月都过完了还下雪,晦气!” 屋外渐渐风起,寒风卷着几片雪花刮开门,武英连忙加快了速度。 褚翌的目光落在那床被子上,那是他那次宿在随安的床上留下的被子,对了,她的被子被他糟蹋了。 “圆圆以后就在书房小院,管着洒扫屋子,若是有人问起随安,你们就说她回家养伤去了,其他的不要乱说。” 圆圆应了,武英则望着褚翌,欲言又止,褚翌就问,“有什么事?” “不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吗?”丢了人总要找找吧。 “不找了。”褚翌说着就往外走,她要是自己走了也还罢了,若是真被人掳走了,那么去找,也同时坏了她的名声。 他的心里难受极了,想起大哥一发现出事之后,迅速的召集出自己的护卫,心里空前的也想要有自己的人马,他有自己的亲卫人手,就可以打发他们出去找人,而不是这样束手束脚。 不能在这里呆的太久,“圆圆先拿了这些东西回家,等过两日再进府。”才说完就见褚钰身边的小厮飞快的跑来:“九老爷,大老爷有事找您。” 褚钰疾步去了正院。 朝廷已经收到华州的八百里告急,栗州昨夜被攻破。 褚太尉一大早就被梁皇派人接进了宫,大老爷不放心也没法子,只好让六老爷将褚府抓住的人送到皇城司。 老夫人一夜未睡,精神不大好,褚钰惦记住在娘家的妻子,大老爷不发话他不敢回去,老夫人干脆打发他走。 徐妈妈就劝老夫人:“七老爷也是成家之人,惦记媳妇是他们夫妻恩爱,您更该高兴才是。” 老夫人就嫌弃道:“我哪里是因为这个,你看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个恶婆婆,非要巴着儿子才能过活一样!想去哪里说一声就是,支支吾吾的,看着就眼疼!难不成非要让我说出来,他才有体面?!” 府里虽然闹了乱子,但总算男人们顶事,不光护卫着女眷,还能出去帮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人活着救火,因此老夫人没受什么惊吓,只叫了几个媳妇过来商量了安抚下人,修缮房屋的事宜。 徐妈妈想笑连忙忍住,褚家人多是武将,只有老夫人生的七老爷褚钰没有上过战场,九老爷褚翌小时候也被老太爷带走过,老夫人那次直接追了过去,才把褚翌要了回来……可打那九老爷的性子跟行事就狠厉了起来,不像七老爷那么的和顺。 而其他的几位爷都不是老夫人亲生的,老太爷可都是带上战场了。 这种事情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见,老夫人掩耳盗铃,徐妈妈就是再贴心也没法跟她一样。 也幸亏七老爷不仅有功名还是平郡王的女婿,平郡王又只有一个独女德荣郡主,因此褚钰就算身上没有差事也没人小觑。 徐妈妈才这样想着,褚翌就撩开帘子进了门:“母亲,听说您不舒服,打发人去请大夫吧?” 東蕃贼人扰京,不少达官显贵家的老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太医院不当值的太医都被人请走了,就是街上的大夫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去哪里了?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带着人手,那些贼人也不知全抓起来没有,说不定就有藏匿在什么地方的,可千万要小心……” 褚翌边点头边仔细看了她的神色,“您是不是夜里没睡好头疼?我服侍您进去歇一歇吧,要不父亲回来,您又不能歇着了。” “九老爷说的可是,老夫人这也是老毛病了,夜里睡不好,白日就头痛。”徐妈妈帮腔。 紫玉打了热水,褚翌亲自服侍着母亲擦了脸,见她还不想睡就道:“母亲阖目休息一下,儿子在榻上歪歪。” 第五十一章 护身符 老夫人闭着眼睛,睡不着:“京里遭了这些乱,也该去大成寺拜拜。想过些太平日子总不那么容易。” 褚翌也没睡,却是在想些别的,国家穷了,要想办法叫小民富起来,否则小民就闹乱子,東蕃那边是直接带着人去抢别的国家;国家富裕,要想办法保住这繁华安定,就要陈兵四方,威慑周边,免得被人来抢。也就是说不管穷富,这兵士武将都是少不了的。 梁皇喜好安逸,但还算有见识,可这个太子,他经过这几次算是看出来了,胆子没多大,心倒是放的很宽,要是华州不保,说不定太子就直接说跟東蕃议和了。 褚翌从榻上悄悄坐了起来,这次不管谁去华州,他都要跟了去。 见母亲也睁开眼,就道:“您不是要去大成寺,我出去看看,叫他们安排一下,到时候我陪您去。”他也拜拜菩萨,好叫菩萨保佑随安。思来想去,竟是求告神佛成了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褚太尉至晚方归,也带回了宫中的最新消息,栗州华州的节度使刘倾真参奏肃州节度使李玄印勾结東蕃叛乱。 宰相韩远铮立陈“若是李玄印真的叛了朝廷,则上京危矣”,希望梁皇不要把李玄印真的逼急了。朝堂上争辩了两个多时辰,梁皇才下旨一面让李玄印调兵支援华州,一面让他上折子自辩。 梁皇本想让褚太尉挂帅,可褚太尉这一病,老态尽显,自己也推辞,年纪大了,病痛长存,最后直接暗示万一死在路上就不吉利了。 梁皇只好退而求其次,给褚家几个上过战场的儿子都安排了差事,连大老爷也进了户部,负责粮草。平郡王帮腔,七老爷褚钰也得了个差事。 可惜事情虽多,却与褚翌没什么相干。 褚家热闹了起来,一改先前的低迷,老八褚琮跟着先生念了几日书,这会儿戳了戳褚翌悄声问道:“九弟,这是不是先生说的祸兮福之所倚?”前几日朝上的人还不待见武将,现在见了他们都说褚太尉有先见之明啥的。 褚翌直接不想理他,去找六老爷。 “六哥,我要跟你去华州。” 六老爷褚越而立之年,平日沉默寡言,没想到幼弟有这番话,径直苦笑,又怕他夹缠,只好道:“若是父亲母亲同意,我带了你去自然没问题。”他这次被梁皇任命为西路军统帅,仍有许多事要请教父亲。对褚太尉的决定自然不敢违逆。 “六哥怕我吃不得苦?” 褚越笑着摇头:“褚家人没有怕吃苦的,我只是觉得我们都走了,留二老在家……,算了你去说一声吧。” 褚翌看着他,定定道:“就是父母不同意,我也要去。”说完就走。 褚越看不见他人影了才讷讷的说了一句:“九弟你不要淘气。” 说完就听见屋里噗嗤一声,六夫人转出内室,笑着出了来。 褚越辩解了一句:“我是怕母亲那里……” “省的,母亲生气是必然的,只是并不怎么迁怒,相公放心。”六夫人安慰,老夫人平日并不怎么在儿媳妇们跟前摆婆婆款,叫六夫人自己说,这个婆婆很是明理。 第二日褚翌便奉了母亲去大成寺。 大成寺的正殿宝相庄严,万籁无声,老夫人进香之后,就转到后头听经为家人祈福,褚翌却缓步走到佛像跟前。 这几日他的心时而如岩浆翻滚,时而空空毫无着落,却难得有此刻的安静。 知客僧见他的目光落在佛祖脚下,连忙道:“这些都是近来进香的施主求的平安符。” 褚翌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的红绸托盘里头放的是什么,问道:“既然是求的平安符,怎么没带走。” 知客僧笑道:“施主有所不知,平安符有的要供足七七四十九日,有的要供足九日,求告不同,用处也不尽相同。” 褚翌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才问:“我想求三个平安符,要怎么做?” “施主想为谁求?” “父母,并一个……知己。”想起随安,她算他的一个知己吧。 知客僧想是见惯了形形色色人等,并不以为意,只引领着褚翌安置好三个护身符,一并放到供桌的托盘里头。 大成寺一行之后几日大军出发,褚府女眷回来果然不见了褚翌,褚家上下众人都心知肚明,只不敢拿出来说,唯恐老夫人生气。 大成寺的主持派了僧人上门送了三只护身符:“是贵家陪老夫人进香的九公子所求,因要在佛前供奉九日,故托了本寺送来。” 这三只护身符有两只自然是给父母的,那余下的一只众人都有些讶异,然而老夫人却毫不为意的收了下来。 柳姨娘正好在一旁侍候,看到了就低笑道:“莫不是九老爷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因此悄悄替她求的?” 被老夫人瞪了一眼,连忙道:“少年慕艾,咱们九老爷爷到了相看的年纪。” 这一说却正戳到了老夫人的心事。虽然边关事急,然而内宅妇人,并不曾真正经历过什么兵乱战争,就是前几天那阵子乱,也没乱到女眷们跟前,是以老夫人虽然担心他们,却更想着替褚翌好好选一门亲,也好将他拴住。 说起来,德荣郡主这个媳妇尊贵也有好处,起码能管住褚钰,在这方面老夫人并不要多操心。可褚翌就不一样了,自小被娇惯的行事十分肆意,就是老夫人这个亲娘想要教导,竟然也要想法子委婉着来。 并且,这第三个护身符,老夫人即便不是十分确定,可心中隐隐觉得应该是给了停善堂那丫头所求。 随安失踪的事别人或许不是十分清楚,老夫人可是早就知道了,并且还晓得前一天晚上褚翌布置了锦竹院的一间厢房,等随安失踪之后,又打发了人悄悄去褚家打听,看随安是否回家等等。 “给他的时候,他还不要,这没想到后头却又自己上了心。”老夫人苦笑着对徐妈妈道。 徐妈妈端了参茶过来,送到老夫人跟前道:“哥儿到了年纪,仿佛是开了窍。” 老夫人就笑:“可不是你说的这话,没给他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孩子,等看着他知道疼人了,这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 “叫我说啊,您这是吃味儿了!”徐妈妈打趣。 因主仆俩确实亲厚,这话说出来,老夫人也不禁一笑。 却又想起随安,道了一句:“可惜了的。”也并不十分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