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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他鼻息伴随着一声短笑:“我亦是凡夫俗子,对人世间尚有眷恋,与未完成之事,故此行事之前,定会确保不祸及小命,才会着手,殿下莫要多虑。” 萧华雍神色复杂地看着谢韫怀,看了好久,谢韫怀始终坦然。 最终,他收回了目光,不发一言转身离开,走到栅栏之前又停下,背对着谢韫怀问:“若呦呦不是沈氏女,不曾背负沈氏一族,你……还会将她视作知己么?” 谢韫怀面上的笑容渐渐落下,风中花香阵阵,暖意细碎,铺洒一地。 两人都静立着,好似画面静止了一般,良久之后,谢韫怀释然一笑:“殿下,这世间没有倘若,我亦不是庸人自扰之人,从不会坠入不切实际的妄念之中。不曾如殿下所倘若的这般想过,我的双眼,只看向前方。” 不往后看,亦不会往虚无之处看。 第694章 平生一次的欺瞒 早春的风吹过河堤的绿柳,纤细的柳枝轻柔地摆动,东宫有一条小河,河边绿柳格外翠绿,沈羲和今日着了一袭鹅黄色的罗裙,层层透明的轻纱相叠成白雾一般披在肩头,能绿色的披帛绕过双臂从肩头飘下,在清风中摆动的绿柳下,显得眉目格外温柔。 沈羲和常着清冷的雪色、月白色、天空蓝与丁香紫居多,这大概是与沈羲和相识三年来,萧华雍第一次见到她穿了这样温和如朝阳般的衣裳。 她立在河边,手里端着盛放鱼饵的双鱼图定窑瓷碟,指尖无意识地捻起几粒撒在河面,引得河边锦鲤争相摇摆,可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这些讨趣的鱼儿身上,而是目视前方,仿佛穿过了河岸密林,穿过了巍巍宫墙,穿过了丽日长空,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萧华雍立在桥头,就给碧玉竖了根手指轻轻摆动两下,示意她不要惊扰沈羲和。 随着萧华雍一道归来的珍珠,无声带走了碧玉,天圆也识趣地离开,萧华雍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沈羲和身侧,眉目温和,眸底柔光,静静看着她。 然而时间一寸寸划过,沈羲和始终保持着这份姿态,若非指尖时不时撒下几粒鱼饵,当真像是一个雕像立在河边。 最终还是萧华雍沉不住气,轻咳了两声,上前几步,与她同侧而立:“呦呦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他都站了少则有一炷香的时间,她竟然愣是没有发现。萧华雍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 在沈羲和这里,大事他由来不会生出一些斤斤计较的小情绪,但在日常相处点点滴滴的小事儿上,他就小心眼得不行,他自个儿也控制不住。 沈羲和收回目光,却没有看他,而是垂下眼,又抓了一把鱼饵扔下去:“我在等你,等你开口。” 萧华雍还没有走到她身边,她就从风中嗅到独属于他身上那一缕复杂浓烈的药香,只要他是以真面目出行,这股气味儿就是寻常人靠近了也能闻到。 唯有偷偷摸摸出去,掩人耳目,行见不得人之事时,他才会用香方洗掉身上的药香,继而熏上他最爱的多伽罗,只是多伽罗浅淡,除非相拥,否则只能似沈羲和这样嗅觉敏锐之人,才能嗅到。 她的话云淡风轻,但他却知道,她一定问了谢韫怀关于解毒之事,她没有强行与他一道去,就是在等着他告诉她。 她是那样的信任与坦荡,他也深信,无论此时他说什么,她都会信,且不会再去寻谢韫怀核实,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信则不疑。 萧华雍看着面前这抹连随风款摆的发丝都温柔到骨子的身影,此刻他知道她或许是特意如此装扮,她是在告诉他,此刻她只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不谈其他,只谈夫妻间的不疑。 “呦呦……”萧华雍看了湖面片刻,才缓缓转身,面对着沈羲和,“我的毒已无力回天,我们需得早做准备。另……” 他的话尚未说完,沈羲和蓦然转身,也与他面对面,她黑曜石一般清冷的眼瞳,此刻少了素来见人时那种摸不透看不清的淡漠,反而多了一丝水光。 她的眼眶都没有泛红,但萧华雍却能够精准捕捉到方才那水光一闪而逝,像一颗流星,瞬间滑落,却湮没在他的心口,刺得他有些发疼,让他一瞬间忘了要接着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一个隐忍看似波澜不兴,且是心头波涛汹涌,她垂在水袖之中的手,捏紧了层叠的轻纱,指甲都都因为用力泛白。 一个喉头发堵,看似面色寻常,实则一颗心绷紧,仿佛有无数根神经从四面八方捆住了他的心,在不断的拉长,密密匝匝的疼,从心口顺着这些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算半欺骗了她,谢韫怀的法子,谢韫怀自己亦不知是否可行,她若是知晓,他一时间竟不知她是会为了这个未知的可能,让他先失了太子之位,蛰伏离开去救治,走另一条极其艰难的路,这条路走不好,就会令整个沈氏万劫不复。 还是会狠心当做什么都不知,无动于衷。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乐见,故此他隐瞒了她,这一生只有这一次。 若他侥幸能回来,认打认罚,可若他当真回不来,也免让她倾尽一切,得了希望又换来一场失望。 这是萧华雍深思熟虑的结果。 沈羲和的眼眶从深处酸涩向这眼瞳包裹而来,她忽而扬起了天鹅一般细长的脖颈,看了眼白云飘浮的苍穹,须臾之后,她若无其事垂眸:“还有……多长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