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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就是管不住自个儿的好奇之心,这才自作自受。”萧华雍伸长了脖子,看着沈羲和压着香灰。 她坐姿端正首微垂,一袭轻纱与她青丝一泻而下,白瓷香炉如银似雪,胎质细腻,与她从袖袍之中伸出的素荑一般,是有莹光泛动。 竹节柄香灰押随着她的指尖轻轻移动,将白霜一般的香灰抹平。 萧华雍很喜欢看她点香的过程,优美如画,一举一动都令他目不转睛。 见她不语,他又道:“登州之事,原与老二无关,他不过是想知晓到底谁在兴风作浪,便派了人去登州查探,老五就等着他自投罗网,老五把先前散播太史监测雨之日的人舍了,这人连同老二的人都落到了老八的手上,老五的人一口咬定与老二的人是同谋,且弄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证据,这事儿就落在了老二的头上。” 沈羲和将香灰压平之后,选了一支毛笔沿着香炉的边缘转了一圈,将灰尘清理,这才轻轻将一旁的香沓放入平整的香灰之上:“后日便是降雨之日。” 到现在祐宁帝还没有松口要大赦后宫,再拖两日,后日若真是降了雨,赦后宫之事便会不了了之。 “明日之内,陛下必然要下旨大赦后宫。”萧华雍目光落在香沓上,沈羲和在与他说话间,也没有停下动作。 香沓有各种各样,用于撒香粉,通过香沓在香灰上形成一个图案或是一个字,沈羲和的香沓是自制,香粉撒过后,提起香沓,雪白的香灰上便由土黄色的香粉组成了一片状如蝴蝶展翅的平仲叶形状。 取了点燃的线香,轻轻在香粉组成的平仲叶叶柄处点燃,白烟缭绕而起,盖上香炉,一股清雅之香飘散开来。 萧华雍闻着情不自禁抬了抬双眉:“这是平仲叶的气息。” 若有似无,尚能辨别出有平仲叶的气息。 “平仲叶淡,不能为主料。”沈羲和最大程度保留了这股味道,伸手扇了扇飘出来的香烟,仔细的品味了片刻,算是满意地颔首,“只能如此了。” 之前她也调过,不过味道初时浓,却越燃越淡,到了最后全被其他调配的香料给压制住,完全寻不到任何踪迹,她这才重新研制配方。 “这香……”萧华雍也凑近闻了闻,而后迟疑小心地问,“没有妨害吧?” 实在是香到了自己妻子手中,那就不是雅趣怡人之物,是随时能将人置之死地的杀刀! “世上可用之物千千万,我怎会玷污了我喜爱之物?”沈羲和侧首扫了萧华雍一眼。 平仲叶也不是无害之物,要用于害人也不难,可她喜欢它,自然也就不会染指它。 “是我失言。”萧华雍忙致歉。 沈羲和唇角弯了弯,并未放在心上。 她轻浅的笑,像吹皱湖面的风,吹进了萧华雍的心里,萧华雍心思一动:“原来呦呦是如此护短。” “你才知?”沈羲和微讶,她表现得很不明显么? 她一向护短,凡与她情谊匪浅之人或物,她都会护在羽翼之下,不容旁人加害。 “那……呦呦何时护我?”萧华雍堆起谄媚的笑。 沈羲和偏过身,正对着萧华雍:“我还不够护你?” 为了护他,她可是直接和陛下争锋相对,整个天下,哪怕是她阿爹都没有直接对陛下下手过。 除了没有留下证据,她就差昭告天下,她已经与陛下为敌了。 领悟了沈羲和所指,萧华雍唇角一咧,眉梢眼角都染透了笑意:“我以为……以为你只是为大局着想。” “是为大局着想。”沈羲和颔首,不否认这一点,“你我身在这个位置与时局,许多事情,我做不到如你一般,仅是为了儿女之情,为了一人。” 抬眼见萧华雍唇角笑意浅淡了些许,沈羲和接着道,“我不愿你暴露于陛下眼前,被陛下怀疑猜忌,本就是私心。” 萧华雍做了很多事情,尤其是西北之事开始,东宫已经成了陛下的心头刺,这种情况下,他们夫妻总有一个人要被陛下忌惮,或者夫妻二人一道被陛下忌惮。 若非萧华雍在她心中已经有了分量,以她的心性,自然是看着陛下与萧华雍鹬蚌相争,最后她渔翁得利,陛下知晓一切是萧华雍所为,必将萧华雍视为心腹大患。 萧华雍又是这样的心智手段,两人争斗起来,哪怕有个胜负之分,赢者也一定会大伤元气。她站在背后,见机行事,可以轻易而举成为最大的赢家。 可她没有这样选择,因为她也把萧华雍列为自己人。 萧华雍双瞳晶亮地看着沈羲和,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本就是私心”这五个字。 他的反应,傻傻的呆呆的,一点都没有那个手握乾坤,翻云覆雨的皇太子精明样子。 沈羲和忍不住轻笑出声,噙着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北辰,诚然你为西北谋划,是为了我之故,可我不是个感恩戴德之人。这些谋划,并非我求你,故而若你在我心中可有可无,你的任何举动,都感动不了我,我亦不会因此而愧疚感恩,才挺身而出,将你隐于身后。” 她是西北王的爱女,在西北自小就是被整个西北所有高门贵族争相巴结,若随意一个人为她筹谋,为她一厢情愿地付出,她都要感动要动容,她只怕感动不完。 身在高位,对于逢迎讨好她早就心如止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