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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倩绝望的眼睛一直在任南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最后流着泪说:“我曾经偷偷给市||委写过举|报信,但是石沉大海。我报案,结果投诉无门。现在我知道了,所谓的政||法根本帮了不了我,我的最后一条路只有媒体了。” 任南野心中千回百转,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现状,一来有限的人力资源和频发的案件矛盾突出。二来,人情社会里弯弯绕绕的东西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况且这起新闻牵扯甚多,背后如浪似海的利益集团,纵横交错的达官权贵,哪个都不是他能招惹的。 任南野弓身倚在护栏上,眉头微蹙,指尖执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 “抽那么多烟,嗓子不痛了?”宋玉风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阳台摆放着一排盆栽,春天一到,打了花苞,颤巍巍地抖在风中。 花盆里全是烟蒂,七零八落,看起来颇显孤寂。 任南野咧嘴一笑,无所谓的耸耸肩:“不是还有你的含片么。” 宋玉风走到他身旁,凭栏眺望远方:“车上你吃了一颗,坐电梯那会儿又吃了一颗,今天的份额已经用完了。” 任南野倒是没在意,从兜里掏出烟盒,打开:“来一根。” 早上买的,还剩四根。 宋玉风抬手,直接抽走他齿间咬着的那支烟,吻到唇边,侧眸瞧他:“一次性抽太多容易猝死。” 任南野被这动作弄得微愣,宋玉风却坦然地咬着从他嘴里夺走的烟。 烟圈袅袅飘散,空气中浮动着一层极薄的白雾。 任南野站直身子,很神奇地,心口无止境的疾风停了下来,缓慢的,然后趋于平静。 “要落雨了,”烟嘴氲着丝缕潮湿的水汽,宋玉风仿若尝到了任南野的味道,他问:“还不回去?” 暴雨将倾,晚霞被云层遮挡,天际中浮动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感。 “差不多就走,”任南野抬头,望着那片压顶的乌云:“赵倩那边....” “已经安顿好了,台里有空置的职工宿舍,先给她应应急,”宋玉风胳膊抵在冰冷的栏杆上,偏头吐出烟圈。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任南野突然说:“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来这行,还记得吗?” 宋玉风转过身子,头顶的廊灯一晃,珍珠色的流光和任南野略显孤寂的身影都映在他双眸里。 “嗯,”明白他心里有事,于是宋玉风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 “大概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性向,那会我还不知道“同志”这个词,长大一些才慢慢了解,”沉默片刻,任南野看着远方眯起眼睛:“出于年少时代的敏||感,也有过挣扎和不安,直到读高二那年,我看到一则新闻,Daily Mail的国民记者公开出柜,我觉得那是报纸史上最真实,最勇敢的一个时刻。” “我记得那个记者最后说了一句话,”任南野侧首:“just be yourself。” 风骤起,宋玉风指尖的香烟忽闪,短暂到像一个心跳。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新闻有那么点意思,比起新闻带来的话语权、智识、名气,在我这里,新闻代表了勇敢和自由,但又不止这些,新闻应该是权力的监督器。” 夜风撩起任南野额前碎发,他回忆往事的模样十分专注,像冬天掉落的一缕白雪,也像洇了墨的玉瓣,惹眼得很。 这些话任南野从没告诉过别人。 他是孤儿,这么些年,他一个人走过洪流,穿越四季,孤零零的来,最终也觉得会孤零零的走。 他没想过要和谁共度一生,也早习惯了将心事存放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 今夜不知怎么了,看着宋玉风咬着他含过的那支烟,心事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烟燃尽,宋玉风碾灭了烟蒂。 说了这么多,宋玉风当然知道任南野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单刀直入的说:“你想报道梦马的案子。” 不是疑问句,任南野对上他的视线:“是。” 宋玉风看着他,目光深深,并未作答。 任南野拿不准他什么意思,试探地开了口:“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认为媒体应该站出来,这是一个职业人最基本的操守。” “站出来?”宋玉风笑了,说不上来是笑他的轻狂还是无畏,但好看极了,他说:“你以为那么容易?” “只要媒体能够撕开一道口子,上面一定会派调查组彻查这件事,”任南野说的这话跟刚投身新闻行业时十分相像,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知道你有野心,你想把《今日聚焦》做成韶坊台最好的节目,但是深度访谈真没什么意思,要玩就玩大的,这么有价值的新闻,十年也不一定遇得上一次。” 宋玉风之前说过这个男人的眼睛好看,但都不及这一刻。 里头似有蔷薇绽放,又似一只猛虎低头,轻轻一嗅。 宋玉风看着他,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想法:“你知道那是些什么人?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只要你肯点头,我就有办法。” 任南野心里什么都明白,《今日聚焦》的定位是人物采访,如果宋玉风不答应,这件事就没得谈。 宋玉风微微凝眉,静默了很久,久到夜色更浓重了一些,连同他的身影都与之相融,才开口:“这事再缓缓,贸然行动对你,对电视台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