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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但过度忧心只会影响您的判断。”沈言川哄孩子似的摩挲他的脊背,“留下虫蚁字迹的人,目的就是要搅乱您的心思,否则他绝不会将字迹留在院墙那种显眼的地方。” 小皇帝转了转眼珠,忽然一个激灵,抓住了沈言川的袖子:“你是说调虎离山?” “很有可能。”沈言川说道,“同时还能加深我们跟北朔的敌意……这是一种非常恶劣的挑拨行为,您千万不要着了对方的道。” “朕明白了。”小皇帝慢慢躺了回去,顿了顿又说,“可朕做不到一点儿都不去想。” “我懂。”沈言川同他贴了贴脸,“还记得臣妾说的那两个条件吗?” “嗯……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皇帝语调里带着几分迫切和羞涩,“朕又不是很聪明,你不要总让朕猜谜嘛。” “……皇上。” “嗯,你说。” “您和别人不同,您的家人也非凡人。对于您而言,能保一国之人,才能谈保护一家之人,心中爱重之人。”沈言川严肃认真地放缓了语速,叮嘱道,“所以,不管发生什么,皇上都一定要先留心北朔使臣,注意同北朔的态度,那才是真正关系到公主聆安危的关键。” “你说得对,”小皇帝烦乱的心思在沈言川有条理的疏导下收拢了,整个人像是吃了定心丸,“朕不该自乱阵脚,那样只会害了皇姐。” “公主殿下聪颖过人,相信她也是时时刻刻为您和太鸿着想,做了最有利于太鸿的决定。”沈言川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手,“不管什么事,细细思量后放手去做,您能做到的,而我,会站在您身后,处理掉那些暗处的鬼。” 第61章 不安 使臣入京时间刚刚好,在驿馆修整了两日,便拖着一大堆礼物入宫面圣。 这些礼物大部分是北朔的土特产,其中以马和羊居多。因为要彰显诚意,选的马都是好马,个个高大健壮,羊也都是肥羊,还是味道鲜美膻味儿小的品种,然而经过一个多月跋山涉水紧赶慢赶,骏马骨瘦如柴,肥羊也饿得除了毛就是皮,看起来像是一窝逃荒的难民。 北朔使臣一路走来,眼内映了许多好物,再看这批脏兮兮的玩意儿,也觉得和彩画红墙、花团锦簇的皇宫格格不入,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脸上无光的尴尬,可看到接手礼物的太监中有一两个掩嘴偷笑的,又感觉遭到了轻视,十分不爽,一张脸不由得就沉了下来。 眼看气氛不对劲,小福子到了,小惩大诫地训了那两个沉不住气的,随即露出一张挑不出错处的笑脸,不卑不亢地将人引到了另一处殿宇。 殿宇深广,穿过两扇三交六椀菱花门,使臣被叫停在一扇缂丝屏风前,等待通传。 隔着轻薄的屏风,可以朦胧见到一个明黄挺拔的身影,坐在案边看一卷书。太监走过去,躬身絮语几句,明黄身影岿然不动,似乎是轻声交待了什么,一旁的宫女转身从侧门离开了,引路的太监则从中退出来,朝使臣呵了呵腰,将他带了进门。 使臣绕过屏风进去,发觉殿内极静,侍卫们全是目光炯炯一动不动,耳畔所闻只有更漏的一点滴答水声。一切都在静谧中隆重着,导致使臣踩在地砖上的步子都不由自主放轻了些。 在规定好的地点停下脚步,使臣向上肃礼,与小皇帝进行了一番客套的寒暄。 这期间,使臣悄悄打量了座上人,发觉对方虽然年轻,一张脸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但肤色显然是见过阳光的,而且脸上一直是个无情无绪的模样,说话时语声清朗,语气镇定——是硬骨头还是软柿子尚且不知,总之和传闻不同,绝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小白脸。 片刻后,小皇帝‘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听闻贺礼中有蜜香纸,可是王妃书信所用的那种?” 公主聆已为北朔汗王的妻子,对外只能称王妃。称谓一出口,已然是亲疏有别。 “正是。”为了挽回方才丢失的面子,使臣赶紧道,“蜜香纸为蜜香树皮叶所作,极香而坚韧,水渍而不溃烂,上书文字也不会化墨到看不清,平日里专供王公们书写远递的重要信件公文,此次一共献了三万幅,希望您能喜欢。” 此后,他还提到寿宴上会献上贵重的珍宝,请拭目相待。 “甚好,汗王有心了。”小皇帝矜持地夸了一句,手一挥,先前离开的宫女此刻又回来了,捧了茶与吉服向使臣走去,“使臣先在宫中歇上片刻,寿宴上也好多饮些美酒。” 使臣饮了茶,谢过圣恩之后便退下了。待人一走,小皇帝立马往宽大的龙椅上一躺:“终于走了……这般绕来绕去说话,比上朝还要累……” “可是皇上刚刚特别有气势!”小福子凑过去,拿玉箸夹了一只小巧的红糖馒头喂他,“贵妃娘娘见到肯定会夸您的。” 那当然!朕那模样就是跟他学的。”小皇帝笑起来,美滋滋嚼着馒头,嚼出了满口香甜,然而神情却渐渐敛成了方才深不可测的模样,人也坐了起来。 小福子讶异道:“这会儿正能得几分空呢,皇上不躺啦?” “不躺了,习惯成自然。”小皇帝抖一抖袍子,“你给朕锤锤肩就行,再唤个人,将那进库的蜜香纸拿几张来。” 他咽下嘴里最后一点甜,隐在广袖中的手微微握成拳,颤抖得像是风中的蜻蜓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