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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霁看她一眼,道:“我家亲戚,除了我外祖父,都不在广州。” 漪如这才想起来,长沙王最大的亲戚就是皇帝,而李霁的生母吕氏亦出身京畿,能称得上亲戚的人,都确实不在广州。 漪如有些好奇,道:“今日,若那陆大郎不曾到场,汪全也不曾赶来,你打算如何收场?你不过是个游人,能帮得了那家人一时,也帮不得一世。你在这边不能暴露身份,总不能跟那些豪奴说你是长沙王世子。” 李霁沉默片刻,道:“我身上有些物件,应当值不少钱。” 漪如明白过来。原来他竟是打算帮着还债。 “那你为何不干脆就还了?”漪如道,“还让他们骂你。” “他们那般蛮横,还打了人,怎么轻易饶过。”李霁理直气壮,“我才让侍 卫将他们教训了,赶出院子,你便来了。” 说罢,他看着漪如,忽而问道:“你今日骂人的那些话,是何处学来的?” “自是跟家里仆人学的。”漪如道,“别人吵架的时候多听一听,听了几回也就会了。” 李霁看着她,若有所思。 漪如知道,他或许是在困惑,她这样的闺秀,为何会热衷于学仆人骂街。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 她确实是在家里学的,不过不是跟仆人,而是跟严祺的姬妾们。 说来也是无奈。上辈子,自从严祺开始纳妾之后,严家就开始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妾侍们时常为了些小事和物件互相攀比、争风吃醋,隔三岔五就闹出些事来。漪如就目睹过不少骂战,双方你来我往互相挖苦,脏的雅的都有,令漪如大开眼界。 而每每看到母亲处置这些事时,脸上那无奈而沉郁的神色,漪如的心中便生出些恐惧来。 她知道,太子不会只有太子妃这一个女人,将来若当了皇帝,更是心有多大后宫就有多大。将来,漪如免不得也要像母亲这样,日日对付一堆糟心事。也正是因此,漪如决心让自己也钻研钻研骂街的学问,免得将来遇到这等事的时候,连还嘴都不会。 当然,上辈子,皇帝最终没有给她付诸实践的机会。 话说回来,今日漪如的那番对骂,不过是拾了些当年别人的牙慧罢了。 漪如不想提这些,岔开话头,道:“你今日其实可以不必受这一番气。你可知,为何我出面之后,那些豪奴说话便软和些了?” 李霁想了想,似乎确实在漪如出面之后,那些豪奴就不曾骂出“杂种”之类难听的话来。 “为何?”他问。 “自是因为我和我的仆人,穿得比你们光鲜。”漪如道,“你今日和一干侍从都穿着一身布衣,就连值钱的物件都收在怀里。那些豪奴又不识得你们,自然只靠衣装来看人,以为你们不过是寻常人,自然敢出言不逊。” 李霁颇有些不屑:“我父王说,人生在世,不可着眼于虚荣之物。我出门来,是为了体察各地风土民情,知晓天下之事,并非为了招摇过市。” 漪如心想,一个九岁的小童,体察什么风土民情。 不过自从她听说李霁连南洋都亲自去过之后,就不再觉得这事离谱了。她不得不承认,长沙王是个狠人。 正说着话,门推开,一名仆妇抱着严楷走进来。 严楷刚刚沐浴过,小脸红红的,用裘衣裹得严严实实。 “小公子切不可乱跑,免得又着凉。”仆妇将他放到床上,叮嘱道,“你看你,今日又流鼻涕嗓子疼,若明日还不见好,夫人可就不许公子去海边玩了。” 听到不让自己去海边,严楷随即乖乖地应了,钻到被子里。 仆妇又将床收拾收拾,铺好了,对漪如道:“天色不早,夫人要我给女君带话,早些去歇息。” 漪如应一声,跟着仆妇上楼。 那仆妇用炭火暖好了被子,为漪如更衣。看她睡下了之后,仆妇放下帐子,吹了灯,下楼去。 今日外面出了一整日的太阳,天气颇是暖和。但漪如吹了大半日的海风,其实也有些鼻塞,喉咙隐隐发疼。不过她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不曾告知林氏。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漪如没多久就感到了浓浓的倦意,闭起眼睛。 万籁俱寂,漪如听到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似乎是严楷又在缠着李霁讲故事。 明明怕得要命,还非要听……漪如在心底腹诽。 正睡意迷糊,突然,漪如听到窗外传来风的呼啸声。呜呜的,伴着海浪拍岸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哭泣。 未几,窗户上响了两声,好像有人在拍打。 昨夜里李霁说的那个故事又在脑海中浮起,心“咚”地跳了一下。 漪如一下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楼下,李霁和严楷确实不曾入睡。 李霁并不重眠,不到时辰,并不觉困倦。 严楷则更是精神。昨夜李霁讲的故事,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又缠着李霁再讲一个。 不料,李霁没有应允,只说他今日要看书,让严楷早些歇息,自己坐到榻上翻起书来。 可才坐下不久,他就听到楼梯上又传来响动。 抬眼看去,只见漪如又抱着枕头走了下来。 “阿楷今日受了风寒,我下来照顾他。”漪如一边说着,一边像昨日一样走到床边,踢了鞋子,走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