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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与王安石等变法派自不会听这些庸俗之见,然耳边争扰之声多了,难免教人心情不佳。 赵顼便在这时往后苑赏景,舒怀胸襟,意外见得三道熟悉的身影。 赵莹简拿着幅画示与赵浅予看,身子抽搐笑个不停,赵浅予只看了一眼便上去掐对方腰,两人滚作一团。 “何事如此开心?”赵顼信步入亭,两人立时停止打闹。 “大哥。”“大哥。” “官家。”欧阳芾起身作礼,赵顼抬了抬手:“夫人不必多礼。” 赵浅予将手中画稿予赵顼看:“大哥你看,三姐将我画得这么丑。”赵顼将那张歪七扭八、辨不出人脸的图案视去,禁不住笑出了声。 “是妾身没有教好。”欧阳芾道。 “夫人的人物画可比你们二人要好得多,能不能将夫人这身本领学去,便看你们自己的功夫了。”赵顼未责她,只向两位公主告诫道。 两人吐舌,随后又换赵浅予给赵莹简作人物画像。 赵顼本欲留下观赏,结果被赵浅予使劲推走:“大哥莫看,还未作完呢。”无奈只得出了亭子。 欧阳芾在后跟着赵顼,与他讲近日教导两位公主的内容。 赵顼通常并不发出疑议,仅默默倾听,俄而道“夫人依自己想法教即可”,这是对师者的尊重与信任。 然这一回,赵顼多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夫人见过王诜了?” 欧阳芾微微诧异,赵顼便视着她笑道:“那日在遇仙酒楼,夫人不是同两位公主见过王诜等人么。” “官家恕罪。”欧阳芾反应过来,立即道。 原来赵顼早已知晓,公主当日说要瞒着官家,看样子也未瞒住,应是内侍告诉的他。 “夫人性子活泼,偶尔带她二人玩耍也为好事,她们平素在宫里闷久了,是该多出去走走。” 欧阳芾未抿住唇,噗嗤一声轻笑。 “官家这话言的不似哥哥,”顶着赵顼不解的眼神,欧阳芾道,“似爹爹。” 赵顼噎了噎,明白她在委婉暗示自己老成:“......毕竟长兄如父。” “官家说得是。” “夫人以为王诜如何?” 欧阳芾想了想:“是位俊俏的郎君,这样青年英俊的世家子弟大多很受小娘子们欢迎。” “是啊,否则浅予也不会喜欢上他。” “官家已决定将公主嫁与他了么?”欧阳芾问。 “甚么意思。”赵顼听出她言外之意。 “如若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呢?” “他觉得娶公主委屈了?”赵顼蹙了蹙眉。 “官家,”欧阳芾不禁叹道,“人与人志向殊异,我知官家希望公主幸福,但——” 她换了种问法:“倘使换了官家呢?” “甚么?” “官家是愿意娶自己喜欢,但不喜欢自己的娘子,还是愿意娶喜欢自己,而自己不喜欢的娘子?” “朕......”赵顼心脏微微猝动,然而稍纵即逝,“朕或许此生也不会需要作出如此选择。” 他回避了欧阳芾的问题,语气显而易见的寂寞。 欧阳芾蓦地懂得了自己试图规劝的无意义,公主婚事,向来身不由己,能择一自己喜欢之人已然幸甚,何能再求对方同样倾心于自己。 “官家有世间最好的妹妹,天下许多人都要羡慕官家。”欧阳芾道,从袖中抽出张画来,“看,两位公主画的官家。” 赵顼愣怔地接画一观,陡然失笑:“看来朕也未逃脱她二人魔掌。”那上面口正鼻歪,浓眉大眼之人,倒依稀有几分赵顼的模样。 “这是妾身今日来时两位公主示与妾身的,应为公主私下所作,否则妾身也想不到让公主互相为对方作画,”欧阳芾道,“此为二位公主对官家的心意。” 赵顼心间浮起一阵温情,他收下画道:“多谢夫人。” “官家该谢两位公主才是。” 言谈间,赵莹简捏着画奔来给欧阳芾看,欧阳芾端详着在外人眼中粗糙生疏的墨线,未如赵莹简那般取笑不已,而是指着细处稍作夸赞,而后将笔墨不流畅之处简单教了教正确画法。 赵顼头回听欧阳芾讲画,至两位公主携画回亭,不觉发出怅叹:“夫人为师,比王相当真温和许多。” 欧阳芾觉得自己听出了甚么:“夫君对亲近之人方无所不言。” 于是她看见赵顼的脸红了红。 “朕闻夫人与王相相处时,会唤王相为‘介卿’。”提及亲近之人,赵顼便联想到。 “是啊,”欧阳芾应道,“官家想叫也可这样叫。” 这其实是在开玩笑,介卿二字乃亲朋挚友间的称呼,对于君臣抑或前后辈而言,这二字都太过狎昵了。 赵顼摇首:“朕想象不出王相被唤介卿的样子。” “官家想听吗?”欧阳芾思忖道,“官家可将他唤来,妾身叫给官家听。” “甚么。”赵顼微愕。 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聊之事,欧阳芾不懂,赵顼不懂,然他们就是这样做了。 宰执办公之所政事堂位于皇城西南部的文德殿外,距离后苑尚有一段距离,故当王安石领旨而至时,已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欧阳芾于绢上涂墨,赵顼坐在她对面,两人谈笑风生,面前摆着一支钓竿,竿头垂钩入塘,然谁也未加理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