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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浅予睁目:“夫人之意是......” “倘使客人端出一张画来,公主能品析一二,即可证明自己于画学之研究,若能抛出见解,则更令对方刮目相看,这些东西并不需善画来获得。” “所以夫人教我们的是——”赵莹简一点就通,兴奋起来。 “妾身今日教二位公主的便是如何观画,也正是,不动声色引起对方欣赏之法。” 欧阳芾与赵浅予目光相接,在她眼中看见希望与喜悦,然其又微微低首,明白自己被看穿而害羞。 唉,欧阳芾心底叹息,不知这样的喜好能坚持多久,至公主出嫁,自己这份工恐也到头了。 但她并不介意同两位公主相处。 “听闻夫人自幼师从郭熙,夫人当初为何想学画?”赵莹简好奇心不断。 “呃,当初是因念书念不好,女红也做不好,弹琴不能听,写字不能看,长辈一观惟独画画尚可见人,便说你去学画算了。”欧阳芾偏首回忆,两位公主一齐大笑,欧阳芾自己亦笑起来。 察觉老师是位风趣可亲之人,赵浅予逐渐放开心性,问道:“听大哥说,夫人曾于街头作人物画出售,是真的吗?会有人来买吗?” “会呀,只要坚持坐在那儿一整日,总会有人买的。”欧阳芾含义深深。 “这么说,等我学会作画,也可上街作画赚银子了?”赵莹简眸藏期待。 寿康公主有颗不安分的心,欧阳芾道:“这个,官家答应便可。” “哎呀,问他就没意思了!”赵莹简顿时泄气。 料来两位公主今日是无心学画了,欧阳芾转念道:“公主们想不想观画师作画?” “画师?”二位公主异口同声,赵浅予道,“哪位画师?” 御书院内,郭熙正挥毫落墨。 几日前蒙勾当御书院宋用臣传旨,郭熙赴御书院作御前屏帐,此为皇帝亲点的名,他不得不来。 他笔下作的这幅乃朔风飘雪图,林木萧疏广阔,大雪飞扬于其间,云物纷然而不显凌乱,幽清寒冽而不见冷淡,尽管只作了一半,已然神妙如动。 他过于地专注,以致耳畔轻轻飘过小黄门的低唤“寿康公主”“宝安公主”,他也依旧未闻。 又过约略半炷香时间,郭熙回身换笔,终于发现背后排排坐三人,他短暂一愣,旋即便看三人笑了。 “有闻郭先生画工精湛,当世罕见,今日一观,方知世人所言不虚。”赵浅予笑道。 郭熙视向欧阳芾,后者起身道:“师傅好,这位是宝安公主,寿康公主。”她一一介绍两位气韵脱俗的女子,郭熙忙搁笔拜礼。 “你不在公主阁中好好教画,却带二位公主跑来此地,不怕官家知道怪罪于你。”寒暄过后,郭熙对欧阳芾道。 “不怕,我本就是来让公主们观赏师傅作画,以陶冶情操,培养兴趣,官家知道也无妨。” “你啊。”郭熙无奈道,提笔忽而想了想道,“这么说,倒成我帮你教学生了。” “我也有教的,师傅作画,我带公主们赏画,两不耽误。”欧阳芾笑眯眯。 “我怎么只听出你想偷懒?”郭熙揭穿道,旁边两位公主跟着窃笑。 “怎是偷懒呢,这叫择方法而授。”欧阳芾一本正经。 郭熙视了她眼,提笔在屏上勾勒,嘴角噙笑:“我当初是这么教你的?” “师傅有师傅的教法,徒弟有徒弟的教法嘛。”欧阳芾狡辩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地,郭熙不再开口,专注于笔下林木山石,欧阳芾立回公主身边,间或向她们解释郭熙落笔手法,铺排布景,以及用墨浓淡技巧。 偶尔听至其中一两句,郭熙回首看眼欧阳芾,眸中蕴含笑意,那笑意几分揶揄,几分肯定,既是对她所讲内容的知悉,又是闻她教徒的欣慰。 临近申时,两位公主先一步起身告辞,欧阳芾也该归家了,但她未立时离开,而是又待少许。 郭熙见她立着不走,便知她有话同自己说,遂放了笔,温道:“甚么事,说罢。” “师傅果然是最厉害的,”欧阳芾声调透着自豪,“连官家也赏识师傅的画。” 郭熙淡道:“受官家赏识,便称为厉害么?” “毋论官家赏不赏识,在我心中师傅都是最厉害的。”欧阳芾接得飞快。 郭熙不禁摇首,他这个徒弟,鬼话是一溜一溜的,却也当真窝心,有时他甚至恍惚以为自己多了个女儿。 “师傅会答应官家的邀请么?”欧阳芾问。她早先已将太后之意转达给郭熙,然郭熙彼时未作答复。 “你认为呢。”郭熙一面收拾着画具,一面问她。 “我以为师傅答应也无妨。”欧阳芾帮他收拾着,道。 “为何?” “因为师傅乃君子。” 郭熙不由笑道:“君子如何?” “君子如玉,红尘里来去,不染其心,不损其质,不折其骨,不改其清。”欧阳芾道。 郭熙微微一怔,而后缓慢敛了笑容,欲朝她头顶摸去,又陡然发觉这种习惯早不该再有,他收了略微抬高的手,眼角蔓延开温和纹路,道:“你呀。” 朔风飘雪图既成,赵顼见之大赏,于内帑取宝花金带赐郭熙,并言,“卿画特奇,故有是赐,他人无此例”,又任命其为图画院艺学,郭熙先以侍奉父母为由乞免,上不许,又乞假回乡探亲,方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