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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有种奇怪的磁场,似乎无论身处何地,总能将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拖拽到他的身上,然后就再也无法离开。 仿佛重力。 这个比喻在路莱的头脑里转瞬即逝。 在抬头看到他的时候,戈修先是一愣,然后缓缓地扬起一边的眉毛,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实在不客气。 路莱面色沉静莫测,似乎并没有追究他态度的意向,只是缓缓地迈进几步,在让头顶的除菌仪器将自己全身上下进行扫描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戈修。 整整一个月时间由专业营养师进行规划和计算的精细餐食以及调养方案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比起上次见面,他似乎更瘦了。 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颧骨在苍白的皮肤下支楞着,犹如一对欲飞的翅膀。 本来只能算是营养不良,现在几乎有些触目惊心了。 虽然这段时间路莱一直军务缠身,但却没有落下每日对戈修身体健康报告的阅读——无论从监控数值还是疗法反馈来看,一切都不容乐观,虽然随舰医师用了自己的毕生所学来进行尝试和医治,但是似乎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止戈修的五脏和器官缓慢,却无法逆转地走向衰弱和毁灭。 路莱审视着他。 戈修的脸上仍旧是那种无辜而玩味的神情,似乎是一个无牵无挂的孩童在专注地观察着世界。 而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任何足够有趣到令他愿意留下的东西。 路莱不动声色地强压下心底泛起的异样感,冲着戈修短暂地一颔首视作打招呼,然后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相信你有关注最近的事态。” 戈修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躯,细长的脚踝从隔离服下探出,他的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毕竟被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不是吗?” 他将电子屏放在膝盖上,上面显示的是最新的战报,有联盟一方的,有路莱一方的,其中最鲜艳显眼的是其中一则,路莱手下的一支重型星舰出乎意料地放弃了联盟东部第二星系的战术据点,转而将仅仅两光年之外的医疗研究所攻占,而联盟所谓的战术专家正在横板上绞尽脑汁地分析敌人此局的行动意图——从战争总局到人物性格,从形而上拽到潜意识。 戈修扫了眼膝盖上的光屏:“所以你真的是对“外科手术有着格外痴迷的古怪军人”吗?” 他刻意夸张做作的腔调中将其中一版的结语读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忍俊不禁。 路莱的神情岿然不动,他挑挑眉: “你觉得呢?” 戈修没有在他的表情中得到多少挑衅的乐趣,不由得有些无趣地撇撇嘴。 他整个人向后栽倒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 “所以,咱们怎么过去?” 路莱垂着眼眸,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声音中带上了些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柔和: “等一下霍尔会和医护人员带着隔离运输设备前来,然后他会负责带着你去往医疗研究所的坐标,在那里你会得到全面的检查和治疗。” 戈修突然坐起身。他歪歪头,问道: “所以,你其实是来和我道别的吗?” 是。 这个音节突然卡在了路莱的喉咙里。 就在这时,背后隔离舱的舱门敞开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骤然凝滞粘稠的氛围,路莱扭头,只见霍尔和其他几位负责诊治戈修的医师走了进来,一个巨大的隔离运输装置跟在他们身后被推了进来,由特制玻璃制成的隔板将柔软的床铺包裹在其间,犹如某种奇特的水晶球。 告别。它是如此鲜明地横亘在房间里,犹如一道无法逾越规避的深渊。 没人知道戈修患的究竟是什么疾病,更没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能否撑到战争结束,而路莱被漩涡般的事态牵引,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无法离开指挥的席位。 这次的分离,或许意味着永别。 路莱面上的情绪寡淡,浅金色的睫毛遮掩着蔚蓝的眼眸,犹如金色的阳光横跨过深邃的海面。 他将手背在身后,宽阔的肩膀紧绷着,将强大的力量克制在躯壳之下。 他的脸上仿佛被罩着一层花岗岩制的面具,冷硬,漠然,坚不可摧,无人能窥探其下涌动着的思绪和情感。 医生将隔离运输床推到床边,戈修扫了一眼那个透明的隔离运输舱,面孔一沉。 他厌恶地皱起眉头,脸上满是拒绝:“你该不会想让我进到这里面去吧?” 医生一愣,诚惶诚恐地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路莱,然后犹豫着点点头:“那个……是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在过程中,您的身体不受到感染……” 戈修短促地笑了一声:“比起我之前离开的垃圾星感染可能性还要更大吗?” 医生噎住了:“这个……” 戈修眯起双眼,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轻蔑:“还是说,你们已经确诊了我的身体状况是由于感染才造成的?” 医生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这个……” 他们确实无法确诊,更不知道戈修的器官衰竭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导致的,别说感染源了,他的身体就连一点被侵入破坏的痕迹都没有,他们只好在能做到的程度上尽量谨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