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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陵半死不活地瘫在桌子上,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他本以为自己会恢复九命猫原身,可没成想变成了这样一只小东西,一点灵力都没有,如果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岂非要和街边的流浪猫抢食吃? 不妥不妥,大大的不妥。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萧宁摸得十分舒服,更何况……他打从心底里就想待在他身边,从前是人的时候不能放纵自己,现在变成了另外一个物种,难道他还要拘着自己不成? 他自暴自弃地往萧宁手心里蹭了蹭,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表示同意。似乎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萧宁竟然没忍住笑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失态,又飞快地板着脸把顾陵抱回了怀里,伸手摸摸他头顶上一撮黄毛,思索着道:“师兄给你起过名字吗?” 顾陵心中吐槽道就算他真有名字喵喵两声说了难道他还能听懂不成,下一秒他就产生了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果然他听得萧宁道:“那要不然,你就叫黄毛丫头吧。” 萧宁果然是个起名废。 从前在终岁山,师兄弟们在丹心峰上相邻九座阁子,人人挖空心思给自己题块匾额挂上,就连一向不解风月的大师兄都题了个“凤歌笑孔丘”,偏生萧宁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挂了块牌子名曰“房间”。 顾陵翻了个白眼,差点气得昏过去,他在他怀中挣扎了几下,无声地抗争着,心中悲凉地想,兄弟,你好歹看看性别再说啊。 萧宁却十分满意地把他放到了床上,拍了拍他的脑袋,干巴巴地说:“你好好待着,我去给你端碗牛乳来。” 顾陵趴在自己的床上伸了个懒腰,老实巴交地躺下,也不再想着跑了,看在牛乳的面子上,不就是个名字嘛……他忍了。 放宽心之后,顾陵津津有味地舔了一整碗牛乳,然后惬意地趴在窗边晒太阳,心想若是天天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况且还有…… 萧宁叹了口气,很无奈地把翘着尾巴躺在窗边的猫拎了回来,顺手揣进了怀里。 ——况且还有美人投怀送抱。 就是这美人平日里瞧着又冷又傲,抱他在怀里的时候却一点都不老实。萧宁拎着猫两只前爪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仔细地盯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仿佛教训后辈一般道:“师兄不在,你就要听我的话,知道吗?既然喝了我的牛乳,今日就要跟着我到夏河镇下村子里去,你去不去?” 顾陵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喵”了一声作为回应。 萧宁却对这回应不太满意,他提着猫两只前爪,仿佛撒气一般絮絮叨叨道:“今日……我们多跑几个地方,从前师兄在,慢慢悠悠的倒是无妨,如今他不在……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了,等他回来就可以少操些心了。” 顾陵垂着头,震惊地想,自己是怎么给了这孩子如此矫情的印象的,这可不太妙……萧宁却显然没说完,他伸手摸上猫前额那抹红痕,突然又生起气来:“师兄到底为什么走了啊,他难道真的那么讨厌我?可是我,我……” 这误会大了,顾陵有些头疼地舔了舔爪子,忧愁地“喵”了一声,抬眼看时,却发现萧宁的眼睛竟然红了。 他这是要哭? 顾陵震惊得差点从他手间掉下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前生一整辈子,萧宁唯一哭过的时候……便是他赶他出师门的那一次。 第30章 君泪 他记得萧宁在终岁山巅、云宫台上直直地跪着,头顶是明晃晃的烈日。.有慎戒阁的弟子拿了长卷在三位仙尊面前仔细数着他的罪状,而萧宁嘴唇都被咬破了,仍死死地咬着牙磕头,额头砸在地面上,撞出一声声沉重的声响,口齿之间和着血的辩解,始终是“弟子不曾”。 他当然不曾……那些都是他为他编造的罪名啊。 顾陵记得自己拿了淬了灵力的长鞭亲自行刑,长鞭带着呼啸的风声,在他后背留下一片糜烂的血色。他起先直直地跪着,不肯弯腰,后来实在受不住痛,一头栽到了地上,爬起来依旧把腰挺得笔直,一身傲骨宛如青松。 他足足打了九九八十一鞭。 风声呼啸,铭心刻骨。 长鞭落地的一刹那,萧宁终于支撑不住,一只手撑着地,瘫坐了下去。他从萧宁身后走到他面前,声音半分感情都无,冷冷地回荡在四周:“八十一鞭已毕,红印破碎,自今时今日起,清江仙尊座下萧宁再非终岁山弟子,自此永生不得踏入终岁山一步!” 他抬起手来,在虚空当中结了一个师尊最常结的、名曰“丹心”印,那印自他修长苍白的指尖落到萧宁的额头上去,为他打下了一个猩红耻辱的印记。 “丹心为印,天下为证!” 顾陵已经回忆不起当时的心情了,他只记得自己眼前很模糊,隔了那一层模模糊糊的白雾,他看见萧宁捂着胸口紧紧地盯着他,伸手抹了一把口齿之间的鲜血,一滴眼泪自通红的眼尾处掉了下来,晶莹剔透,一闪而过,融入血迹当中,顷刻便寻不见了。. 这滴眼泪是他唯一见过的、萧宁的眼泪,这滴眼泪也分隔了萧宁的一生——在那之前,他是终岁山上静默隐忍的小弟子,被他陷害多次,都不曾有过一句怨言。在那之后,他堕落成为魔族的尊主,额间血印比终岁山为他点下的更红,他永远似笑非笑,冷酷无情,纤长的手指挑过他的下巴,薄唇轻嗤,留下一句冰到没有温度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