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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75节

    秦小猫儿坐在长桌边缘,抱着个乌陶罐,低着小脑袋,打了个小哈欠。

    她有些无聊,捡起瓷盘里的青梅,轻轻咬了一口,尖尖的小牙咬上青绿的果子,酸涩的汁水在唇齿间炸开,小猫儿眼泪汪汪,手里的青梅又咕噜噜滚到瓷盘里。

    酸死啦。

    太子虽囚于文绮台,然而他一日是太子,内侍省就万不敢怠慢,故而即便进贡来的青梅珍贵,也往文绮台送了许多,尽管被某只小无赖啃了不少,楼内的青梅还堆了一箩。

    文绮台里,某只小糯米团子啃了酸的青梅,不开心,“吧唧”一下,整只瘫在长桌上,双手伸开,贴着冰冰凉凉的梨木,竹简压在手下,她把竹简拨开,翻个身子,滚到她的漂亮哥哥面前:“好酸呀,太子哥哥。”

    “嗯。”

    江鹤声拈着狼毫的手顿住,他看了眼长桌上的小无赖,温声笑笑,习惯性把她拨开的竹简拿回来,继续写,声音清清润润的:“你吃过许多,也该知道现下的青梅是酸的了,为何还要吃。”

    秦小猫儿又把竹简抽出来,声音绵绵软软的:“只有青梅可以吃呀,太子哥哥,自打你进了这里,我都吃不上酥酪汤团儿了呢。”

    江鹤声怔了怔,眉眼轻弯,笑笑:“孤下次遣人送些来。”

    “昂——”

    秦小猫儿又翻,滚到她的漂亮哥哥面前,对上小少年清清浅浅的眸子,乖乖巧巧瞧了一会儿,倏尔抬起小脑袋,柔软的唇瓣贴上小少年的眉眼,轻轻啄了啄。

    软乎乎的触感碰上眉眼,像绵白糖,甜丝丝的,江鹤声五指微微收拢,看着小无赖,轻声道:“阿桥,我在为你抄书。”

    小无赖自觉干了坏事,滚呐滚,“吧唧”一下掉到地上,她懒得爬起来,就在地上躺着,看文绮台楼顶的苍茫浩瀚的精雕,小猫儿耳尖红红的,悄悄开心。

    第71章 雨幕

    青枫簌簌, 亭亭如盖。

    昼光透过稠密交织的青叶,洒在文绮台前,黄雀儿立于窗檐上, 淅淅沥沥的水声流出。

    小少年跪坐在冷泉边,清瘦莹白的手里拿着一颗青梅, 低头细细淘洗, 长发被金丝发带挽着, 垂坠而下,半遮住他的漂亮眸子。

    他将青梅洗净了,下意识往身边的乌陶罐里放,忽而手里一空。

    “嗷——”

    某只小无赖突然出现,低下小脑袋,一口把洗净的青梅叼走。

    显然, 小无赖并没有什么消灭罪证的意思, 把青梅叼走之后, 尖尖的小牙咬着酸甜的梅子,小无赖拍拍身上的灰,又心安理得地在漂亮哥哥身边坐下来,没骨头一样,懒懒倒在江鹤声身上, 双手捧着那颗青梅,低着头慢慢啃,专心致志的。

    江鹤声便也纵着她,温声笑笑, 低着头继续洗青梅。

    小甜糕软乎乎的, 啃着她的梅子, 时而悄悄凑过来, 瞧瞧漂亮哥哥手里的梅子生得好不好看,若是好看便咬过来,不好看便把小脑袋伸回去。

    “太子哥哥。”

    秦小猫儿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我要喝甜的青梅酒呀,很甜很甜那一种。”

    “嗯。”

    江鹤声应下。

    自打江鹤声从雪地里把这只小奶猫儿捡回来,历来高坐云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像是忽然走下人间一样,自然而然学会了些稀奇古怪的事,诸如刺绣、点香、梳发、仿字迹,还有制糕酿酒。

    如冰如玉的指尖浸在冷泉里,小少年把箩里的青梅都洗净了,悉数放在乌陶罐里,又添了沙糖和清酒,秦小猫儿有些好奇,咬着酸甜的青梅,小脑袋探过来往罐里望望,黑漆漆一片。

    哎呀,瞧不清。

    秦小猫儿想往前挪一挪,忽而一个不稳,整个人往边上倒,小无赖胆子只有丁点儿大,下意识阖上眼,却跌入漂亮哥哥怀里,浓烈的冷茶香萦绕,她眨了眨眼,瞧着她的漂亮哥哥,眉眼弯弯。

    “胡闹。”

    江鹤声揽着她,这软乎乎的小甜糕又得寸进尺,没骨头一样往江鹤声怀里倒,太子殿下没法子,只好任由她去。

    她才没有胡闹呢,她很乖的呀。

    秦小猫儿有些不服气,从漂亮哥哥怀里爬起来,想要同他讲道理,她端端正正站直了,低下小脑袋,看着跪坐在泉边的漂亮哥哥,正想开口,却撞上那双清清浅浅的漂亮眸子。

    江鹤声看着乱闹腾的小姑娘,有些不明所以,抬头注视着她,眸光温温柔柔的,像是藏了数不清的潋滟春光。

    “扑通——”

    秦小猫儿听见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尖尖的小牙还咬着青梅,酸甜的汁水在唇齿间流淌,秦小猫儿把汁水咽下去,耳尖泛红,一抖一抖的。

    不行,太子哥哥生得太好看了。

    她、她都舍不得反驳他了。

    秦小猫儿轻轻唔了一声,又跪坐下来,仰着小脑袋,往漂亮哥哥身边蹭了蹭,伸出双手环着江鹤声的脖颈,她咬着青梅,温温软软的小脸儿凑近她的漂亮哥哥。

    软乎乎的小手碰上金丝发带,她有些好奇,用小指轻轻一勾,发带解开,松松散散飘落到泉水里。

    乌黑长发如瀑,披落而下,江鹤声指尖微微泛白,青梅贴着唇角,有些温凉,青绿色的果子这一面还很完好,柔滑的青皮上沾着清透水珠。

    江鹤声撞上小猫儿晶亮晶亮的眸子,有些无奈,垂眸咬了一口青梅,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唇齿间流淌。

    小少年敛眉,压住心里纷繁的思绪,把小猫儿拉开,退而求其次,道:“若有旁人在,不可再做这等事。”

    “昂——”

    秦小猫儿点点头,她看见漂亮哥哥吃了青梅,十分开心,想也没想就应下,低头又咬了口,青梅上露出浅浅一排小牙印。

    嗨呀,太子哥哥生得这样好看,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呀。

    青枫树下。

    陶罐放入地底,细腻的沙土一抔一抔盖上去,将陶罐彻底封住。

    小脏猫儿被抓到泉水边,乖乖巧巧坐着,却一直扭着小脑袋,侧着身子,看青枫树下的小土丘。

    江鹤声冰冰凉凉的指节如冷玉般,触上小姑娘的手,太子殿下垂首,眸光细致认真,他帮秦晚妆把手上的沙土都清洗干净了,才把这只胡乱闹腾的小猫儿放开。

    秦小猫儿失了钳制,又蹦蹦跳跳跑到青枫树下,她俯身,低下头,拨拨松软的土,声音绵绵软软的,尾音拉长,似乎带着无尽的期待:“太子哥哥,我何时才能喝青梅酒呀。”

    秦晚妆歪了歪小脑袋,看着江鹤声,巴巴道:“明日可以么。”

    太子殿下跪坐在冷泉边,清瘦瓷白的指节浸在水里,他听见秦晚妆的话,怔住,倏尔笑出声,偏头看着软绵绵的小姑娘,眉眼轻弯。

    “等七月。”

    清清雅雅的声音落在青枫树下。

    青枫如盖。

    天地亘古绵长。

    *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青叶上,劈里啪啦溅入窗棱。

    丝丝寒气顺着窗蔓延而入,渗入骨骼,像是密密麻麻的虫蚁钻入骨缝,不间断地噬咬。

    自打去年冬日开始,这种细微连绵的疼痛就一直攀附在江鹤声身上,他习惯了,并不大在意,只依着太医的嘱托喝些汤药。

    太子殿下坐在榻边,单手执着书卷,垂首,清莹白净的指尖温凉如玉,轻轻拈着页尾,翻过一页。

    榻上的小猫儿听见风雨之声,似乎睡不安稳,翻了个身,把自己卷成小小一只。

    江鹤声放下书卷,轻轻顺了顺小猫儿的后背。

    熟悉的冷茶香萦绕,秦晚妆整个人舒缓下来,躺在软榻上,四肢自然伸张开,她小口小口呼吸,长睫一颤一颤的,小姑娘睡着时失了往常张牙舞爪的模样,乖乖巧巧的,愈发像只露出软白肚皮的小奶猫儿。

    文绮台外。

    雨疏风急,稠密青枫哗啦作响。

    “咣当——”

    木窗被猛风一吹,磕上窗檐,发出剧烈的轰响声。

    江鹤声微微蹙眉,唯恐惊醒了榻上的小姑娘,起身,帮秦晚妆掖好锦被,走到窗边想把窗子掩上。

    微凉雨丝打在小少年苍白的脸上,他低头,清瘦瓷白的指节收拢,握成拳抵在唇边,微弱的咳嗽声接连不断响起来,江鹤声怕吵醒那只娇贵的小甜糕,掩了窗,阖上门走出去。

    方才把门闭上,楼角的悬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湿漉漉的雨水滴在木阶上,江鹤声微掀眼帘,看见个头戴帷帽的年轻姑娘。

    她手里抱着几卷竹简,大抵是跑得太快,这会儿扶着檀木书架,俯身低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素白的帷布被雨水打湿,贴在她的脖颈上,显得有些狼狈。

    “施姑娘。”

    江鹤声瞧着她,微讶,嗓音清清润润的:“为何赶着这时候过来。”

    施青青听见太子的话,抬起头,斟酌了两番,道:“今日翻阅医术,偶有所感,故而敢随少师大人进宫。殿下……殿下可听说过线蛊,线蛊种入血脉,起初毁人心智,待中蛊者心性全无,便可纵人成偶。”

    “哗啦啦——”

    青枫招摇,枝叶在雨里乱甩。

    “有所耳闻。”

    江鹤声垂眸,不知想起什么,倏尔温声笑笑。

    施青青又道:“殿下先前意识昏沉,记忆混淆,咯血,大多是因着线蛊的缘故,只是,线蛊生于海外诸岛,在济朝并不多见。”

    她看着江鹤声,有些疑惑:“宫中为何会出现线蛊,这种阴邪的东西,早该在济朝绝迹了才是,殿下知道是何人害您吗?”

    “嗯?”

    江鹤声听着她的话,怔怔望文绮台外簌簌的风雨,那双漂亮的眸子染上少许茫然。

    丝丝寒意自下而上渗入骨骼。

    半晌,他回过神,又笑,眉眼轻弯,却没应施青青的话,只是取出银丝锦帕递给她。

    “此事不必告知阿桥。”

    小少年的声音清清雅雅,对着女郎中轻轻颔首:“多谢姑娘。”

    “这是小姐吩咐的,奴自当尽心。”施青青开口,她正要说治病的法子,只见太子俯身捡拾起素白的纸伞,行姿疏淡,走下悬梯出了文绮台。

    文绮台外,尚下着瓢泼大雨。

    *

    绵长的宫道上,雨水溅起,打湿了霁色长衣。

    太子殿下撑着素白纸伞,走在朱墙边,梨枝探出宫墙,梨花簇簇拥在枝上,如白玉般精致,被雨打得歪斜了,簌簌飘到纸伞上。

    “太子殿下。”寒刀出鞘,挡在江鹤声面前,玄甲卫冷声提醒,“陛下有旨,未得陛下口谕,您不得出文绮台。”

    太子温声笑,莹白的手清瘦修长,漫不经心拂开寒刀,他看着眼前着铁甲的侍卫,轻轻颔首,又往前走:“孤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