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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伤。”他回答我说,“叫两次。”我给他上药时,他又叫了第二声”疼”,不再吭声。 我手上不停,同时反问:“从前不能叫疼吗” “没人可叫。”卫彦说,”不能叫。伤了受罚。” 碍着边上沈涟在,我没有亲他,只是捏了捏自己脖颈骰子,跟他说:“没事了,你回屋睡会吧。”他离开了。 我拿剪刀镊子到沈涟身旁,他逞强:“这点小伤不妨事。一点也不疼,你不用管我。我读过医书,自己来吧。” 我问他:“你伤哪儿了” 沈涟有些恼怒:“我都说不用了。” 我只得逗他:“这也不用,那也不用,这个月你的一两银我看也不用给了。” 大儿子说:“不给就不给,我自己抓药。”他踉跄站起来,地上又溅落几滴血迹。我拉住大儿子说:“算我求你好么?你到底伤哪儿了?” 沈涟才说:“伤腿根了。”我剪开他上好的暗红如意云纹夏锦裤,他腿根横亘一排小孔状的钉伤。他说:“中了梨花钉,解药已经服下了。只是外伤,真的没有事。”我没搭理他,手摸上他雪白的腿给他包扎。本来没什么的,但我摸上去时,他起反应了。 沈涟恼羞成怒发起脾气:“就叫你不要给我包了!” 我不以为意:“少年人血气方刚,男病患常有这等事。包都包了,且让我包完。” 沈涟转开头,乖乖让我包完。包完我放他回齐进家,想起卫瑾送的衣裳尺码又大了,便叫走到门口的他:”你如今这般高大,下次换衣裳我也给你做大些。”他没回头,只调笑:”比起衣裳,我更高兴现下比你高了。” 他的确比我高了,看背影和卫彦一般高大,都分不出来谁是谁。 而卫瑾是八月三十日来的。正逢月底,这天傍晚我带上印鉴去市肆,把本月结余的诊金放入宝通钱庄。宝通钱庄是茂朝最大的钱庄,门口总立着方牌写着全朝有大分号二十三家,遍布各城的支号一千六百三十六家。 我留了一两银在身上,走到钱庄隔壁的玉器行,木头柜中和墙壁上玲琅满目皆是常用玉器。我也给这徐仪清掌柜瞧过病。他坐在里间问我:“李大夫要点什么啊?” 我说:“我家有人快到束冠的年纪了,我想下个玉巾环的定。” 徐仪清走出来问:“有中意的,我取来给你看看。” 我说:“我想好了,我要白玉的鸟衔花作束发的扣环。不急着要,你给我留心好料子。” 徐仪清说:“好嘞。” 我掏出一两银问:“约莫一两金,用一两银下定够吗?” 徐仪清说:“够的,这样贵重你也舍得买。”我说:“是送至亲,他一辈子就束这一次冠。” 徐仪清坐回里间开了一张票据撕给我,说:“李大夫,揣好票据。如果有合适的料子,我派人送口信到你医馆中,再叫你来认。” 回到医馆时,浩浩荡荡的仪仗马车队正经过我医馆门口,然后一辆鎏金大马车停在医馆门口。我小步跑到医馆门口,只见马车帘被掀开,着八答晕春锦长衣的卫瑾手拿一个长条状黑布袋走下来,沈涟跟在他身后。卫瑾神采奕奕,精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好。 “我准备好了,现在来禾木医馆找你了。”二十岁的卫瑾走到我面前说,“我自由了,我能在任何时候去任何地方。”我怔愣。 卫瑾催促:“李大夫不让我进医馆吗?” 我回过神侧身:“卫小公子请进。”卫八和沈涟跟我踏进前铺。街上逐渐聚集很多人围观气派的仪仗马车。有人说:“这好像是卫候府的马车啊?前阵子卫府夜战,杀声震天,那流出来的湖水就跟这珊瑚一样红。”另有人说:“这四角吊的帘子,那都是真珊瑚串吧,价值连城诶。” 而我锁上门隔绝掉街上嘈杂,带他两穿过院子。沈涟引卫八到石凳中坐下,摘了一串葡萄给他:“这葡萄挂霜不久,很新鲜,小公子尝尝。”我忙去打了一桶井水,拎到卫八面前,卫八笑笑,没有洗霜,从沈涟手上摘了一粒葡萄直接送入口中说:“李大夫的家原来是这样的,很清净。葡萄带霜也甜的。”这时黑衣人从院墙上蹿到我面前,卫八说:“卫彦回来了?” 卫彦站在井旁说:“是。” 卫瑾单刀直入:“我今次来,是专程告诉李大夫,贩童线我已经着手关掉了。卫府一天在我掌控,我就一天也不会允许贩童。” 我有些激动:“卫小公子要比卫候好太多了。” 沈涟抱臂靠在葡萄支架上,竟然控诉卫八:“我同你看了两年账。贩童你是关了,财神还是一样造箭矢、设妓院、开赌坊……旁的不说,那些勾栏中人个个都来路清白,自觉自愿?” 卫瑾却对他苦笑:“沈涟,我何尝不想全关掉?但前几日长安分坛来人告知我,世道乱了之后,天一教各州的开销都越来越大。单靠宝通钱庄、柴米油盐这些正当生意,是有缺口的。我应付不来。” 我吃惊插口:“宝通钱庄也是财神的?” 卫瑾瞟我一眼说:“正是。” 沈涟冷笑:”天一教。又是天一教。”卫瑾也笑,“沈涟,待你能管天下,再治这世间不公也不迟。” 我以为沈涟要驳斥,未料他却说:“正有此意。” 卫瑾笑:”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