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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在长安城西南,坐驴车回我的医馆不到一个时辰。太学虽不像国子监那样全为皇亲国戚,但也多为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下午我估摸着沈涟快放课回来了,送走病患之后关医馆大门。燕捕头从禾木医馆门口经过,跟我打招呼:“李大夫,今儿可好啊?” 我说:“好得很,你干嘛去了?” 燕捕头说:“按名册挨着查访,又找回来一个走丢的孩子。刚把那孩子送回家。” “那很好啊。”我锁上大门,小声问,“你真给褚明立了案抓他么?”燕捕头到门口说:“刘五娘子人都找不到,我怎么给褚明立案啊?” “那他以后还能回草市镇了。”我从侧边小门探头邀请燕捕头,“明天晚上来吃饭吧,你忙得好久没来我家中坐了。” 燕捕头答应:“好啊。” 沈涟远远从驴车上跳下来,走过来打招呼:“燕捕头。”燕捕头跟他挥了挥手,先行走了。 我喊大儿子:“小涟,今日在太学中怎样?旁人有没有欺辱你?” 他说:“没有。”我递了一吊钱给他说:“这些供你这月读书使。你给我捏个脸,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不捏。”沈涟接过钱却不应我,踏进小门,“好消息?我能习武了?” 他一猜一个准,我只得阖上小门告知:“是的,吃过饭你去齐进家吧。他要收你为徒了。”我两一起穿过院子,我去厨房中烧火。他眼睛亮亮的,我少见他如此开心。 他蹲下来边往灶里塞柴边问:“齐大哥上回还不肯,怎么这下又愿意收我为徒了?” 因为我去求齐老夫人,并塞了十两金拜师。 我不想他承我太多情,便说:“你天赋这样高,大抵是齐进惜才吧。”又纠正他,“记得叫齐进师傅,莫叫大哥。” 他点点头。我一转身,卫彦悄无声息地背手杵在厨房门口,吓我一跳。 我问他:“你又去山上采药了?” 他回答:“是。放前铺。” 我近看他黑发上沾着一点点血迹,便问:“你头发上从哪里沾的血?”沈涟插口:“我回房了,把那本《蛊术》给你放回去。”我说:“行。”他侧身从卫彦身边擦过回房。 我舀了一瓢水冲干净手,叫卫彦:“低头。” 他低下头,我沾了一点水去掉他头发上的血迹。他才回答我的问题:“兔子血。”说完从背后掏出一只死兔子。我撩起左衣袖接,右手从怀中摸出一百文吩咐他:“你去市肆上买点木头回来。院中空落落的,我想搭个葡萄架子,三月暖和一点扦插。”他应:“是。”拿了钱去集市。我在厨房中腌制兔子,打算明日招待燕捕头,另开始做简单晚饭。 卫彦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在院中搭葡萄架。他武功卓绝,我在厨房中看他徒手搭建颇快。沈涟到厨房中来,拿着一张字帖问我:“你给他手写字帖,教他临字?” 我说:“是的。字帖放回我书架上,你来摆桌。”他拿字帖回去了,我又朝院中喊,“卫彦,来吃饭了。” 三人默默吃完一餐后,沈涟去齐进家里。我拿起白纸,去前铺中清点缺了的药材数量,卫彦接着搭葡萄架。 这天沈涟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听到他在自己房中悉悉索索。隔一会儿他敲开我的房门说:“李平,我跟师傅说好了,此后在他家中住,便于习武。”他手上拿着打包的衣物。 我奇怪起来:“齐进家离禾木医馆才一里半,住哪边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不住家里了?” “李平,因为你不公平。”十三岁半的沈涟没有沉住气,“我再住着实气不过。那日在卫府中,我怀中幼女被卫侯杀,你觉得我冷血;卫彦当着你的面动手杀孙一腾,你一句也没有说他。现下亲手给他写字帖。” “孙一腾动手折磨卫彦在先,”我为卫彦辩解,试图缓和,“况且他是在我背后杀的孙一腾,不是当面。” 而缓和没用。 沈涟面上薄怒,白皙的脸上泛红:“孙一腾才弄死三个影卫,晚上卫彦就被他抓住折磨。卫彦武功如此之高,只有你才会一厢情愿相信他躲不开!” 说完,沈涟怒气冲冲跑出禾木医馆。还在搭葡萄架的卫彦在院中问:“拦他?” 我也来气,只说:“不管他。”夜色浓得化不开,想着齐进转述孙一腾说的卫彦故意冒犯他。我只得叫卫彦:“停了手上活计吧。卫彦你进屋,我有话问你。” 他乖乖进屋。我下意识摸着脖颈间的骰子问他:“孙一腾……为什么要拽住你折磨?” “惹他在先。”他竟直接说。 我一时语塞,沈涟居然又说中了。但卫彦坦荡,我捏着骰子好受多了,又问他:“你怎么要去招惹孙一腾?” 他也伸手摸摸我颈项间的骰子,说:“跟主人,出府。” 我消了气,最后问他:“这个出府的法子,你自己想的?” “不,”卫彦难得否认,“朋友教的。” “说你是影卫之冠,教你天一心法那个朋友?”我好奇起来。 他确认:“是。” 我笑问:“这样好的朋友,我可以见吗?” 他说:“忙完,他要来。” “要等他忙完啊,”我想了一下说,“那他的位子一定很重要了。”我按着卫彦坐在桌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