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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问轻松地说:“我去去就回。”说毕已是转身,随那前来通报的小厮一并下了台阶,向通往璧御府正厅处的长廊上去了。 于是屋内便只剩下印斟与成觅伶,两个关系复杂,却又无法轻易出口的师兄妹二人。 “师兄,那个……” “师妹。” 沉寂良久,倒是不约而同地开口。因着印斟声音更稳更快,所以先成觅伶出声说道:“……抱歉。” 印斟活这一辈子,鲜少主动与人致歉。唯有在面对成觅伶时,他会感到一丝无法言说的愧疚与自责,而这份微妙的情绪往往与成道逢,甚至与那所谓的“成夫人”,方焉本身脱不开关系。 “你不必与我道歉,本来这件事情,于你于父亲而言,都能刻意去避开的。尽管我爹这些年来,一直都对真相选择回避隐瞒,但是不可否认,从最开始那时起,我爹他已挥抹不去方焉留下来的痕迹。”成觅伶沉默了一会儿,方对印斟说道,“我的生母,身份特殊,我爹为让我能活在这世上,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瞒天过海,甚至试图向容府隐瞒实情——他为我做的实在太多。也许对母亲而言,他不是个好丈夫,但是对我来说,他是天下最好的爹爹。” “嗯,我知道。”印斟目光微暗,随即别开了脸,不知再如何与她多言。 “我不怨你,师兄。自小时我就知道,你对自己的未来总是有自我的规划和看法。”成觅伶看向印斟,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但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苦涩悲郁,“唯独没想会有这样一天,师兄竟是选了一只傀儡,来给我们做师嫂了。” 印斟却是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我自己心里知道,在我选择他的那一刻,便与璧御府的这层身份,彻底脱开身份了。” 自然……谢恒颜只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谁又能与杀死自己生父生母的仇人共处一室,并毫无芥蒂地认他做师父呢? 印斟心中虽如是一想,但与他身世相关的实情,并未与成觅伶明说,两人之间相对视半晌,最终留下的,也不过是两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 康问跪坐在璧御府前厅的座椅不远处,抬头直视面前的容磐,同时容磐也在看他。 如今已是深夜,但容磐没有点灯的习惯,顶多在手边搁置一盏烛台,将他那张鹰一般阴鸷锐利的侧脸照至昏黄发亮,而另一侧则全然没入阴影深处,以至于从正面看来,他就好像一头撕下大半张脸的凶猛野兽,几乎无时无刻朝外散发着狠厉决然的意味。 康问在他这般审视的目光下沉默了许久。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最后容磐微翻了个身,将他整个人靠进平时成道逢惯用的躺椅里,看起来好像这间屋子里的每一样物件,都是他的专属物品一样。 “你是叫康问,没错吧?”容磐忽然问道。 康问答道:“嗯,是……” 容磐道:“今年多大了?” 康问明显地一愣,约莫没想他会问这个。遂呆怔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道:“二十四。” 容磐微眯了眼睛,似乎深深打量了他一眼,但又好像没有。片晌他喝了杯茶,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康问却抢先跪在躺椅旁边,毕恭毕敬地说道:“大老爷,这一年以来,我与羁兄交情匪浅。对于他受重伤一事,确也是我看护不周,让那傀儡钻了空子——待我亲自将那畜生抓来,势必割烂他的脑袋,如此也不足平我心中悔恨。” “你……去捉傀儡?”容磐挑了挑眉,神情阴晴不定。 康问道:“是。” 容磐嗤笑道:“你能捉得到傀儡?” “这……” 康问刚想说点什么,忽而此时,把守在门外的小厮进来报道:“不……不好了,不好了啊,大老爷!” “何事惊慌至此?”容磐道。 “扶则山……扶则山烧起来了!”那小厮惊恐喝道。 康问陡地回头,同是惶然道:“你说什么?” “方才不知怎的,扶则山上起了场火,正巧夜里风大,山里头林子又密,这会山上山下全给烧了个通透!”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对容磐道,“倘若再不抓紧时间灭火,恐怕供奉游清神君的那间祠堂,马上就得遭殃了啊!!!” 容磐亦是变了面色,豁然自椅边站起,指着那小厮鼻子骂道:“既如此,还不速速派人救火去,还跑到我这处又哭又嚎做什么用?” “是……是,小的这就派人上山去!” 康问登时按捺不住,当下跟着一并起身,喊道:“慢着,让我也去!” “你去什么!”容磐冷声道,“你给我回来!” “……诶,大哥。” 倏忽间,自那躺椅全然遮挡的幽暗之处,容十涟像是幽灵一样滑了出来。康问一直没注意她的存在,这会突然看到,倒是蓦地掀起一身鸡皮疙瘩。 “要我说,不如就让他去了吧。”容十涟笑着望向康问,继又对容磐说道,“依我看,什么扶则山起火,多半是成道逢他……呵呵。” 说到一半时,她便什么也不多说了,余下一串皮笑肉不笑的笑声,惊起康问一身的恶寒。 “有道理。” 容磐略一点头,后又抬眼凝向康问,道:“不如这样。康问,我且借你一队人马,上山平息此事,并将那傀儡带回璧御府中。如若两样任务皆可完成,之后我再不会追究什么……甚至能借此认可你的能力,邀你长留在京城,成为我容府中一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