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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十涟也抬起虚弱的眼,注视乌骞道:“这孩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没有不回家!”乌骞大声反驳道,“你们一直像这样,要哭不哭的,让我怎么进俩门!” 乌骞回头,与容十涟对视一眼,彼此俱是无奈一声长叹。 半晌,容十涟对谢恒颜道:“小妖怪,今晚麻烦你,带乌骞上你们那儿睡吧。依咱们家现在的状况……估摸是没法给他好好睡觉的。” 乌骞骤然变脸,待要开口说些什么,谢恒颜却把他嘴巴捂住了。 “好……好,我知道。”谢恒颜抢先道,“姐姐自己注意休息,阿骞交给我来照顾便成。” 乌纳则皱了眉,叮嘱乌骞道:“到了别人家里,可莫要调皮捣蛋!不然我揍死你!” 乌骞:“我……” “我还是想问,关于孩子的事,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谢恒颜道,“足足发育六个月的胎儿,一旦出任何问题,都是母体受最大的影响……届时的糖水姐姐,恐怕还没法撑到病发当天。” 乌纳面色渐沉,不经意回头瞥了容十涟一眼,倏而拉过谢恒颜的胳膊,无声将他带到了一边。 “怎、怎么了?”谢恒颜问。 乌纳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以往村里出现相同的状况,女人们都是直接服药,优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谢恒颜蓦地变了脸色,一度近乎失声:“乌大哥的意思是……把孩子流、流掉?” “之前遇过这样的先例……分明身体出了问题,偏偏留着孩子,死活非要生。最后生产之际,只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乌纳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竭力压制自身的悲恸,“我自认为……不配做好孩子的父亲。但至少,大难临头之前,我得履行一个丈夫的责任。涟妹是我的妻,不管怎么说,我也必须挽救她的性命。” “可万一……孩子还有得救呢?”谢恒颜艰难地道。 乌纳道:“大夫给不出准话,这种情况下,谁能留得住孩子?方才你也说了,足六个月的胎儿,出了事情非同小可……怎么救都难逃一死!” 谢恒颜急忙道:“糖水姐姐未必愿意!以她身体的现状,做什么都很危险,乌大哥千万别冲动……杀小孩你心不痛吗!” “这我当然明白!你以为我不想当爹?”乌纳差点吼出来了,“但孩子没了可以再要,涟妹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谢恒颜同样喝道:“那也不能乱给吃药!好歹观察两三天,不然像她这样连续出血,迟早折腾没命!” “那要观察多久?”乌纳抱头下去,表情无限扭曲,“我真的快被逼疯了!” 谢恒颜无奈道:“拜托,你冷静点好不好?姐姐还没到必死的地步,你在这里慌得跳脚,哪里又能解决问题?” “这能不慌吗?换你媳妇出事,你慌不慌?”乌纳反问。 “我没有媳妇,不知道会不会慌。”谢恒颜平静地道,“总之,你先让姐姐好生休养,看她之后具体情况,再下决心确定孩子去留。” 说完伸手去拉身后的乌骞,道:“走了阿骞,让你娘一个人歇着,你到我那里去。” 乌骞还在原地杵着,半天没有任何动作。乌纳便弯下腰去,以两手罩在他肩头,竭力放柔语气,几乎堪称温缓地道:“去吧,儿子,不要给人家添乱。” “爹,我不走!”乌骞带着哭腔道,“我想留下来陪你!” “不需要你陪,滚去睡觉!”乌纳把他朝外一推,扬声道,“快去!” 谢恒颜便牵着乌骞,转身过去,掀开一层厚重的布帘。而在帐外夜正深沉,遍地积雪早已黯透,伴着零碎无数鲜红的爆竹,却再也嗅不出一丝一毫喜庆的味道。 印斟站在帐篷不远处的大树下,一动不动地等他。 “呜呜呜呜呜呜,印斟!”谢恒颜没走两步,就近扑了上去,一头扎进印斟的怀里,“你千万不能死!” 乌骞:“……” “……”印斟眼皮都在打架,两手虚虚搂着他,问道,“怎么,容十涟……死了?” “没有,我就说说而已。”谢恒颜抹了抹眼,“糖水姐姐暂时没事,只是宝宝可能保不住了……六个月的小宝宝啊,一不留神就弄丢了!” 印斟淡声道:“很正常。村里条件这么差,能保住才稀奇了。” “可是我盼了很久很久啊!糖水姐姐要当娘亲的,肯定比我还期待……这下宝宝说丢就丢了,那真的太可怜了吧。”谢恒颜闷在他胸前,很难受地道,“……要是我也能生就好了,我肯定一窝生出好几十个!” “知道你很能生了,先回家行不行?”印斟累得要命,伏在傀儡肩头哈欠连天,“我还有事和你说,必须今天说明白。” “好,我们回家就是了。”谢恒颜推开他一些,继而把旁边的乌骞给拉拢过来,“不过今天,糖水姐姐那边出事,我就顺手把阿骞带回来了。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睡,应该会很热闹很暖和吧!” “……” 印斟视线微偏,正巧对上乌骞仰头撞来的眼神。 这会儿的小毛孩才哭过不久,眼睛还是红而湿润的,像只受欺负的小兔子一样……然而他的眼神,显然并不柔弱,甚至在与印斟无意形成对视之时,从中流露出一丝十分古怪的意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