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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自无言,偏又极为诡异地对视一阵。最终印斟没能忍住,幽幽出声问道:“……既然觉得讨厌,何故要捧着他送你的东西,一直不肯撒手?” 谢恒颜先时一愣,低头见那破折扇仍在印斟袖间拢着,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一声,无所谓道:“其实吧……也没有特别讨厌。” 印斟:“……” “我爹原来总怕我出事,就一直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也不让和外人搭腔。”谢恒颜道,“所以这都二十多年了,我压根没认识什么朋友。” 印斟只道:“你一个傀儡,交什么朋友?” “就是因为没有啊……没有才会羡慕。容不羁给那把折扇,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礼物。”谢恒颜两只眼睛亮圆亮圆的,全然一副欢喜不已的神情,“你说你初次收朋友东西,能不搁进怀里当块宝么?” 印斟说:“不能,而且……” “而且什么?” 印斟犹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管容不羁那样的……叫朋友?” 谢恒颜反问:“你倒是给我说说,不叫朋友叫什么?” “算了。” 印斟预感在这一方面的问题,从来和他讲不大通。谢恒颜天生缺一根筋,而且刚巧就缺在此处,完全没法靠后天领悟进行弥补。 反正说了他也不懂——印斟抬手出去,直朝这傀儡嘴里塞了一把栗子,壳也没剥,随口糊弄道:“吃你的,合不拢嘴。” 谢恒颜:“……?”不是他先开口问的吗? 印斟想了又想,只得另换一种说法,拐弯抹角与他解释道:“但凡是平朝城容府派出来的人,逢妖必诛,决计不会留情——你当容不羁是朋友。回头他杀你,眼都不眨。” “当初柳姨喊我接客那会儿,我又不知道他什么身份。”谢恒颜懒洋洋道,“那时只顾填饱肚子,谁又管人家从哪里来的?” 印斟有点无语:“你是为了吃,什么都愿意做?” 谢恒颜两手托腮:“也不是什么愿意做。” 说完又给自己剥开一颗栗子,边吃边说:“像刚刚容不羁说什么……呃,弄我?我都不知道啥意思,哪能给他瞎弄,弄坏了怎么办?” 印斟额顶青筋一浮,刚要出声将话题打住,这会儿谢恒颜却已率先开口问道:“印斟,‘弄’……到底什么意思?是要打我么?” 印斟:“……” “说话啊,别卖关子。”傀儡轻轻拿胳膊戳他。 印斟哽了一下,半晌才慢吞吞道:“差不多……就是打的意思。” “难怪了,他说让我下不来床。”谢恒颜凑近上前,探手去拨印斟袖子里的折扇,“那这玩意儿……早些还回去得了,以免他心里老惦记着,我可消受不起。” 印斟心说,确实消受不起。 然而方抬眼时,见这傀儡一本正经,低头取扇子的模样,却不禁有些难言的尴尬和羞耻。 他为谢恒颜过度单纯的思想感到难堪。 因此当两人双手无意发生触碰的那个时候,印斟却陡然扬腕,将那折扇连柄一起收回袖中,同时冷声推拒道:“……不必了,明日我帮你给他便是。” 话没说完,他那半面温热的侧颊,却被对方倏而抬起的手掌一把捧住。 谢恒颜小声说:“印斟,你脸……好烫。” 印斟彻底僵滞,连带瞳孔也一并发出细微薄弱的战栗。 “你病了?”谢恒颜问。 印斟稍偏过头,说:“……没有。” 只是感觉不怎么好,仅此而已。 果然下一刻,这只傀儡自觉得很,小嘴微微一撅,便朝印斟所在的方向欺压上来,不偏不倚,就要叼上他那两片温软的薄唇。 好在印斟反应足够迅速,又是伸手朝袖内一勾,精准无误一张符纸,随即狠狠贴上傀儡突袭前来的正脸。 ——“啪”的一声脆响。 “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印斟语气转凉,显然隐有一丝不善的味道:“不准碰嘴,尤其是嘴对嘴。” 谢恒颜:“我只是……” “还有,牙齿。”印斟指指自己的唇角,直接打断他道,“贸然张嘴,容易伤人。” 彼时镇口微风四起的河滩边上,刚巧点燃一串一串璀璨耀目的花灯。谢恒颜就这么呆呆傻傻地,站在满地骤亮的灯火中央,看那样子,实在笨得叫人好笑。 却也总归带有一些可怜。 半晌他将脸上的符纸轻轻撕下来,摁手心里,小心翼翼折成了一朵小花。 “我只是……想碰碰你。” 谢恒颜一面说着,那双黑黝黝的杏目,却止不住往四下乱瞄乱瞟。 “七夕节嘛……大家不都这样?” 周围三五成群的姑娘,穿好看的衣裳,蹲河滩上托着几只亮眼的花灯,叽叽喳喳地甚是吵闹。 男人们则紧随其后,牵着自家姑娘的小手,一摇一晃,一晃一摇,却从未想过要放开。 独这一只傀儡,没有放过花灯,没见过七夕,也没人与他打闹嬉笑,什么物事摆在面前,都是新鲜好玩的。包括之前容不羁给的折扇,他当块宝贝似的供着,因为以前没有过,所以每每捧在手里的东西,都会分外地喜爱珍惜。 “别生气。” 谢恒颜两手摊开,再次做出保证:“我不咬人,闹着玩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