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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怯生生地窝在角落,那小眼神有点飘忽,也有一点点心虚。 他小心翼翼盯着印斟的眼睛,直至确认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毫无记忆之后,方才极小声地开口:“我昨天太累了,就靠床头……打了一会儿小盹。” 印斟扶额:“……你累什么?” “反正,就……”谢恒颜小脸泛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就是很……累。” “累你也可以上衣柜里睡。”印斟感觉自己一副好脾气,快要被他磨干净了,“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谢恒颜撇嘴:“不准出柜,不准睡床。” “还有呢?” 谢恒颜看了看康问,低声说:“不能叫你家人发现。” 印斟冷声道:“那你现在犯了几条?” “都……都犯了。”谢恒颜怯懦道,“我错了,对不起。” 印斟说:“我不是叫你道歉,是想让你清楚……既然没地方可去,那么寄人篱下,就需要遵守别人家的规矩。” 谢鹌鹑耷拉着头,憋了半天,还是那么一句:“……对不起。” 印斟摁着眉心,感觉不论说点什么,都和眼前这人说不大通。 两人中间像隔着一层未知的障碍,印斟跨过不去,谢恒颜更走不过来。 “算了。”沉默几许,印斟长叹一声,终只淡淡唤谢恒颜道:“你过来。” 谢恒颜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印斟便从床前抓过一件外袍,抖了一抖,随手将他半露在外的肩膀罩上:“衣服穿好。” 谢恒颜吸了吸鼻子,立马又是一副感天动地的表情:“……穿好了!” 印斟伸出一指,抵着他的脑门儿轻轻朝后一推:“今天不准跟着我上山,安生待在衣柜里,哪里都别去。” * “要说厉害,到底是师兄最厉害。” 临近正午的拂则山上,烈阳高照,人迹罕至。 康问并肩与印斟站在一处,边走边拍他马屁:“你看那小倌多听话啊,像小媳妇儿似的——你叫他进衣柜呆着,转眼就进去了,中途都没敢出来。” “哎我说师兄,不如你就娶他进门填衣柜罢,我看他这么黏你,一时半会儿也送不出去。” 印斟侧头看他:“要送他走的是你,要他留着的也是你。你既这么感兴趣,今晚让他去你房里?” “别别别别。”康问连声道,“受不起受不起,还是让他跟师兄混吧!” 印斟道:“那你少说两句,别一天到晚拿他没完。” 两人正说话间,已然慢行至山腰处的神祠门口。 因着近来镇内异事的频繁搅扰,一些个相对不安的镇民会选择到往此处供奉香火,继而求得一时的心安。 所以这些天的祠堂里外,灰尘散尽,包括神像以及对应的拜垫香炉,都已在印斟和康问的打理之下焕然一新。 至于事后会否起到作用,也不再是区区人力能够决定的结果。 康问刚要朝石阶上方迈出短短一步,便听得里间传来幽幽一道女子低柔的声线: “愿神君保佑阿偿能够早日康复,此生再无伤病折磨。” “愿神君保佑阿偿能够早日康复,此生再无伤病折磨。” 康问浑身一个激灵,趴在门前悄悄朝里望过一眼,果见是那昨天匆匆离去的白衣女子,如今又只身一人,跪伏在游清神君的石像面前,嘴里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 愿阿偿能够早日康复。 康问回头,无声与印斟四目相对。 “这年头,还真有把游清神君当菩萨拜的?”康问压低声音道,“……以前咱为啥没发现过?” 印斟和他的关注点并不一样:“康问,你看她的肩膀。” “什么肩膀?” “一天不见,你不觉得她瘦太快了么?”印斟道,“同一件衣服,肩膀那边已经榻了。” 康问一时还有些愣神,身后却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他陡然转身一看,竟是那好些日子没见的哭包赵凭疏,手里提着好大一个篮子,拿白布裹着,同样是迈小步往神祠里走。 赵凭疏一见他师兄弟二人,便乐呵呵地挥手打了个招呼:“哟,斟哥,阿问,好久不见!” 康问盯着他手里的篮子,直截了当地问:“确实好久不见……你也跑来祠堂里参拜神君了?” 赵凭疏如实答道:“哎,哪里是我要参拜?我这是应我娘的吩咐,专程过来给黎姑娘送饭的。” “黎姑娘?” 康问默默朝神祠里一瞧,里外前后这么大块地盘,怕也只有神像面前那位跪着的白衣女子,是赵凭疏口中说到的黎姑娘了。 “前段日子我娘下山崴着了脚,就是这位黎姑娘一路背她回来的。后来一问才知道,她也住这山上——我娘还说对她有印象,就小时候做过邻居的丫头黎海霜,她和她爹住一块儿的。” 赵凭疏一面捣鼓着篮里的饭菜,一面小声说道:“反正我是没什么印象,但我娘念着旧情,总想给她一些好处。” “什么黎海霜?”印斟问,“这山上有住姓黎的?” 赵凭疏摇了摇头,说:“山里有没有姓黎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姑娘她爹刚走不久,据说家里太穷,一点积蓄也没有……不光买不起棺材,连饭都难得吃上一口。” “这么可怜?难怪一天比一天瘦弱!”康问瞪眼骇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