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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从他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啧,好冷淡。” 康问龇牙咧嘴,赶着上去拧住他的耳朵:“还不都是你害的,色小倌!” * 这年夏时的雨天,似乎尤其丰富。 白天还是淅淅沥沥数层雨丝,入夜便成大盆大盆没命浇下来的冷水。 三人并肩坐在空盏楼拆后重建起来的小酒馆内,手边摆有四盘小菜,两荤两素,外加一壶兑水兑多了的淡味凉茶。 而当日在青楼跳舞唱歌的辜绿意,如今就在这小酒馆里做着杂役。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她一面挥着扫帚扫地,一面扯开嗓子轻轻吟唱,“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很快有人在旁拍手叫好:“好听,好听,再来两段!” 同时也有人发问:“她唱的啥玩意儿?” “凰求凤。” “呸,是凤求凰。” 而同一时间里,谢恒颜捏着筷子,对准碗里半块白面馒头,戳,戳,戳,一连戳出好几个小洞。 半晌,偏头问印斟:“师兄,什么是四肢如狂?” 印斟没理他,淡淡抿着杯里的凉茶。 “白痴,是思之如狂。” 康问鄙夷笑道:“小倌,你去多念念书吧。就这么一副熊样儿,我师父不会容你跨进家门半步。” “可我看你就是四肢如狂。”谢恒颜托腮道,“人家姑娘都没打算理你,你一人在那兴奋什么?” 康问将手里饭碗用力一磕:“你……” “好了,别吵。”印斟揉着眉心道,“不准吵。” 康问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愈发不情愿道:“师兄什么时候赶这小倌出去?家里多一张嘴吃饭,泼皮耍赖,还派不上半点用场,呵。” “师兄不会赶我出去。”谢恒颜扯着脸道,“要走也是你走,色鬼康问。” 康问一拍饭桌,吹胡子瞪眼:“你说什么?” 谢恒颜闭着眼睛喊:“色鬼康问,四肢如狂!” “我……我收了你这臭小倌!” 康问陡然起身,眼看就要拧上谢恒颜的耳朵,关键时刻,还是印斟出手,一并将他二人拦下,各自推搡着胳膊隔往一边。 “再闹你俩都出去。”印斟侧目,凉声对谢恒颜道,“……别蹬鼻子上脸,会招人厌。” 不知怎的,那眼神尤其冰冷。倒着实让谢恒颜有些骇着了,一双圆溜的杏眼微微下垂,半天没敢再吭出一字半句。 康问一起跟着识相闭嘴,一时想闹也闹不起来。 ——别蹬鼻子上脸,会招人厌。 也是因着印斟简简单单那一句话,一直持续到当晚回家的路上,谢恒颜都额外地老实安分,几乎是在夹着尾巴做人。 康问一见他那副怂巴巴的样子,便忍不住对印斟道:“师兄,还是你厉害……你看那小倌怂得,傻狗直接变成了鹌鹑。” 印斟淡声道:“你也少说两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哎我知道,知道!”康问撇嘴,“我的心思,啥时候歪过?” 印斟冷冷瞥他一眼,这小子立马就立定站直了:“对不起,我的错!我不该存歪心思,惦记人家姑娘!” 印斟沉默了一会儿,说:“罢了,你如今年纪不小,确是时候……该找人一起过日子了。” 康问忽然有些丧气:“就算是这样,也没遇着几个心仪的姑娘。” “师父早前帮你留心过京城容府的姑娘。”印斟说,“只是近来事务繁忙,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容什么?容府?”康问瞪眼道,“不不不,这门亲事,我想还是算了……真要娶了容家的婆娘,我岂不成了上门女婿,天天被压榨!” 印斟无奈:“你不乐意,人家姑娘也未必情愿。” “反正我不嫁……呸,不娶!”康问气呼呼道,“师兄还不是一把年纪,老光棍儿了,打算一人过一辈子不成?” 印斟:“……我在说你。” “我不管,师兄都没成家,我也不急。”康问道,“再说了,你总不能真把那穷酸小倌娶进门吧?师父若要知道,可不得当场把你俩给打断腿了?” 说罢一歪脑袋,扯开嗓子便喊:“小倌呢?小倌给我过来!” 师兄弟二人同时转身,就见谢恒颜一人跟在不远的后方,走得很慢很慢。他们一停,他也跟着停下,一双黝黑发亮的杏眼,挂在眶儿里提溜提溜地转,眨也不眨。 康问说:“我明白师兄是好心,但这小倌长期养在家里,总有一天让师父发现,你打算如何交代?” 印斟木然望着谢恒颜,没有开口说话。 “我看不如这样,咱赶在七夕之前,给他找个好人家许了,权当是做件好事。”康问抱着两臂,一本正经道,“不然成天留在师兄身边,实在不像样子。” 谢恒颜倏而退后两步,眼底具是一片悚然之色。 而印斟本人倒是神色平淡,转头对康问道:“……你去问问,这年头谁家愿意收留小倌的,能找到算你有本事。” “也是,眼下空盏楼也拆了,这小倌没什么别的去处。” 康问挠了挠头,忽又兴味索然地唤了谢恒颜道:“喂,小倌你过来。” 谢恒颜浑身一僵,随即讷讷往前挪了两步。 康问托着下巴,问他:“你叫什么?有名儿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