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暗潮
薇拉来得不算晚，但长桌上不多的几个位置已经算坐满了。库修斯还没有入席，主座空悬。她进门时面对一张张熟稔的面庞有霎时的尴尬。 往常她都坐在库修斯右首，如今却要落座在他的左侧第四席。 说是小型聚会，实际上也留出了二十个位子。 公主和她进门后便分道扬镳，她提着裙子昂着下巴走向了库修斯的右侧。身份高贵的年轻少女仅次于大魔导士与第一骑士。 毫无疑问，薇拉无数次幻想过和库修斯一起走进这片堂皇华丽当中。而多年过去，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甚至于，这里有可能并未给她准备位置。 “……切德尔小姐，这是我的位置。”薇拉没想到自己还要开口要座位，她声音压得很低，希望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纷争。 占据着她座位的女人有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娃娃脸，总是显得呆怯可怜，楚楚动人，潸然欲泣。这是个能激起别人保护欲的女人。 有海妖血统，甜美歌声的切德尔小姐还能召唤低阶天使。 薇拉尽可能让自己的态度温和，然而娇怯的切德尔小姐听了，依旧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薇拉怀疑薇薇安那些浮夸的表演正是师承于此，不过养尊处优的公主做起来带着几分做作娇俏，她毕竟是从未吃过苦，也就只能哄一哄莱米勒那种初出茅庐的小子了。 然而也可能正胜在此处，她的鬼灵精让人看破却不忍责备。 公主殿下此时正和大魔导士撒着娇，大魔导士变出光染的蝴蝶围绕着她。 同一套动作切德尔小姐却另有风情，她似乎永远是受害者，脆弱无助，等待着真命天子的拯救。即使她的歌声能让人七窍流血。 切德尔小姐曾经是库修斯麾下某位骑士的妻子，骑士战死了，临死前将妻子托付给同僚照顾。切德尔小姐迅速改回了未婚称谓，却拒绝再嫁。 问起她的丈夫，她会痛苦的无法回答，谈起再嫁，就羞恼而去。多么贞洁的女人啊。她还愿意在战争中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即使要忍耐着被薇拉欺负警告的代价。切德尔小姐依然忍辱负重的呆着，多么令人敬佩的美德不是吗？ “对不起……我忘记了……”切德尔小姐捏着领口的坠子，一双眼睛泪汪汪看向薇拉，“我真是太愚蠢了，对不起……请您不要责备我。我这就去坐往下面。” 是的，多亏了切德尔小姐的忽视，从这一席下面的座次全乱了。大家都跟着往上坐了一座，这使得仅余下长席末位的位置。 “……”薇拉心里又累又烦，她恼极了库修斯。这该死的宴席除了让她招惹麻烦之外一无所获，她与各种女人斗的精力来源和本心早就熄灭了。 薇拉不用看就知道，切德尔小姐这优美的一嗓子又引来了多少关注。 这不是想当然的吗？气势汹汹拧着眉头，拳打狼人脚踢凶兽的葛蒂瓦夫人居高临下的胁迫着歌者。 “葛蒂瓦夫人，您就饶过切德尔小姐吧。”有不识眼色的人打起了圆场，“陛下是夸过她声音甜美容貌怡丽，可那儿也是实事求是，您也不能因为嫉妒……” 薇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打圆场的人也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妥，声音越来越低。 在当个擅长讨男人欢心的女人这方面，薇拉已经认识到自己相当不合格了。众目睽睽之下，薇拉也不能把她的头发点起来烧，私底下也不行，国有国法。 “我去下面坐。”薇拉按住切德尔的肩膀，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您坐。” 切德尔小姐的眼泪便在此时，恰当好处又惶恐的沿着脸颊坠落：“葛蒂瓦夫人，您生气了吗？” 薇拉摇摇头，沿着座次往下走。切德尔小姐吐息了一口气，右边要和她交谈的男人立刻递来手帕，她捏住那块手帕，一手捂着胸口：“我真是太愧疚了……我……” 男人在旁边细声安慰：“这种错误难免的。葛蒂瓦夫人和陛下都不会介意的。” “也许陛下还会感谢薇拉坐得那么远，好让他从她的嫉妒心中摆脱出来。”另一个一看就不是贵族出身的先生有些粗鲁的说道，他念出了薇拉的闺名，显然与在座诸位有些交情。 这群位高权重的男人们让他慎言的同时发出了几声笑。 …… “莱米勒？莱米勒？”薇薇安隔着左边的狼人将军，喊了莱米勒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她恼怒起来，“您在想什么？您不想对我宣誓效忠了吗？” 莱米勒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好一会儿了，他一阵子不安的摸索指节，一会儿吞咽口水。 他低垂着眼看着面前的桌布，那张一贯张扬跋扈的俊脸上透露着罕见的迷茫惊慌。 “莱米勒！公主殿下喊你呢！魂不守舍的干什么？”莱米勒上座的沃因希拿大手拍他，希望莱米勒把公主殿下的注意力拖住。 “啊……”莱米勒抬起头，他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公主。薇薇安气鼓鼓的看着他，莱米勒本能的哄道：“我在想我的……魔法课程。公主殿下，您在说什么呢？” 薇薇安狐疑地打量他，然后嘟起嘴说道：“我在说半个月后的演武呢，你可是说过要赢下比赛，把徽章送给我呢。还说如果陛下允许，你也会宣誓对我的忠诚。” 沃因希闻言督了一眼他，漫不经心的开口：“阿加伯爵最近可是勤奋的很，为了魔法学习，能放下身段，讨好得葛蒂瓦夫人的欢心。” “怎么会？！”公主殿下大惊，立刻恼怒起来，她拿眼横了莱米勒一眼。然后转过了头，做出再也不要和莱米勒说话的样子。 但她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少年的反驳，以及对她的讨好道歉。她余光督过去，看见莱米勒拧着眉毛低着头，很困扰的样子。 这一副心里有事的模样激怒了公主，公主殿下知道自己以前一贯是他心中的第一位。如今却没他正在思考的事情重要，不高兴极了，于是她口不择言的开口：“阿加伯爵确实是大人了。连葛蒂瓦夫人害得阿加大小姐下落不明都可以原谅。” 阿加大小姐是莱米勒的姐姐，在刚刚订婚后失踪。 而那期间薇拉正追着库修斯四处跑，即使库修斯三令五申这件事只和深渊有关，和无辜无关。都扛不住少年人的脑补。 这的确冤枉了薇拉，她黏着库修斯的时候他并没有未婚妻。实际上，他这个未婚妻的保质期只有两天一夜，两个人共度了一场晚会。 库修斯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一场订婚宴。（薇拉以前相信，现在持保留态度。）老国王想用小儿子的婚姻换取持兵伯爵的支持。 这场荒诞的交易以阿加大小姐的失踪为结束。库修斯都摸不着头脑，更别说游离事态外，连上流社会的门都没敲开的薇拉了。 公主殿下到底是库修斯的妹妹，知道蛇打七寸。话一出口莱米勒就面色沉了下来，他硬生生捏弯了手中摆弄的铁叉：“我没有原谅，我当然记得。” 薇薇安被吓到了。她缩了缩脖子，委屈上面：“你那么凶干嘛？” 沃因希好整以暇的看这两个人隔着他交谈，心情挺平和的开口，他乐得为公主和金毛搭桥，毫不觉得被冒犯：“阿加伯爵，这次相见，您为公主准备了什么礼物？” 莱米勒也意识到自己确实凶了。他勉力在公主面前笑了笑：“我为您准备了一个胸针。”他想从口袋里掏出礼物，“我学会了……附魔。” 莱米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了垂眼。但随即一如既往的笑起来：“它能在一定距离之内……做您的眼睛。” 薇薇安重新被勾起了兴趣，她凑近想要继续问些什么。然而一句声如洪钟的报备打断了她：“广袤国度的塔阿修之王，敬祝各位晚安。” 座次上所有人都站起来行礼，刚才还交流热闹的空间瞬间肃穆，鸦雀无声。仆人们后退一步，全部藏进阴影里。 库修斯穿着便装意气风发姿态随和的走进来，然后他爽朗大笑。感谢了诸位，再让各位自便。 他扫视了一圈屋子，眉梢一抖，最后才看见薇拉。刚才如沐春风的王此时便有一瞬的冷然，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库修斯面色如常的入座，举杯轻轻笑了笑：“诸位虽然平时不拘小节，今天还是按座次来吧。不然我辛苦收集准备了各位喜好的传菜官，可就要上错菜了。” 他轻轻松松这么说，却让在座的不少人都白了一秒的脸。 作者的话：350的珠珠加更先欠着，我尽量在周末补上。（嗯……一转眼400珠的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