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纪 第494节

    “风水再好，比不得帝都人杰地灵，孕育出阁下这般盖世凶魔。”

    安奇生缓缓坐起，眸光之中泛起幽幽冷光。

    数百里山川对于元神真人来说踱步可到，对于安奇生而言，也不过多走两步。

    这个距离，无异于面对面而站。

    但他止步，却不是因为怕靠的太近，而是因为群山之中，点滴灵气不存，是一处真正的绝灵之地。

    纵然是元神真人的神通化身，轻易也不敢入内。

    因为神通纵然可以离体而存，却也要根植于天地灵气。

    “凶魔？”

    天意真人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不由的摇头失笑：

    “什么是仙，什么是佛，什么又是魔？道友人中之龙，说此话却不免让人耻笑了。”

    他负手而立，青衫随风而动，语气淡漠而又平静：

    “天地之间，万物皆无不同之处，所谓仙魔又有什么区别？对于凡人来说，我或是巨魔，可对于皇天而言，我可能是仙，也说不定呢！”

    他意有所指，带着考量。

    “天意自古高难问，你以为你懂天，实则，你连人都没做明白，谈何天道？”

    安奇生神色平淡，无喜无怒：

    “人便是人，搬起山也不是仙，超过寻常也非龙，你不愿做人，不代表我也不喜欢。”

    “天意自古高难问.......道友所言，颇有几分韵味，只是，你说我不懂天，那么......”

    天意真人淡淡发问：

    “你又懂什么是人？你以为，你还是人吗？”

    他眸光之中带着淡淡的探究。

    他对于安奇生，有着浓重的好奇，他之大势已成，于大青本该无往不利，却于梁州折戟沉沙。

    而此时，他心中越发的惊诧。

    这群山之中，无有丝毫天地灵气的存在，是一处修行者的‘真空’，一处真正的绝灵之地。

    而那白衣道人盘坐其中，入日落穹天，煌煌不可直视。

    其道，为何？

    人？

    哪有这样的人！

    “我自然是人。”

    安奇生神情淡淡。

    两世为人，横跨三界，梦中体味千万种人生，他对于人道之理解，非是寻常人可比。

    他心如明镜，善一头，恶一头，中间立着我，一如太极阴阳分。

    什么是人，七情皆有为人，淡漠逍遥是仙，普度世人是佛，教化天下是圣人，无情无我无众生者是天。

    他非仙非佛非天亦非圣，七情皆有，有善有恶，有喜有怒，心如当初，自然是人。

    是人不是人，又岂是一具躯壳所能决定？

    “龙不与蛇居，古来有之。凡俗之辈尚有两极分化，达官贵人，商贾巨富之家都不认为自己与那些贩夫走卒是同类，何况你我乎？”

    天意真人微微摇头：

    “你强自以为是人，又有谁会认为你是人？”

    “好过你人鬼不是，畜生不如！”

    说话的却不是安奇生，而是孙启。

    这之前收到重创，此时还敢强出头的屠夫大喝一声，就自怒骂：

    “生你者人，养你者人，供你者人，你却人鬼不是，猪狗不如，天生你这般杂种，真是老天瞎了眼！！！”

    一声怒喝，孙启是声嘶力竭。

    效果也是无比之显著。

    其话音刚落，群山之巅已经万籁俱寂，再无丝毫声响。

    似乎连山川林地之中的鸟兽昆虫也都感受到了恐惧，不敢发出一声声响。

    甚至于，刮来的微风都凝滞了。

    一时间，此处山林天地似乎成了一张无声的画卷。

    ‘他疯了！’

    群山之中，诸多城隍全都张口失声，骇然的好似嘴巴抽筋的癞蛤蟆。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孙启的胆子竟然能大到这种地步。

    他们无有一人不恨这天意真人，但是，真正面对他，谁敢口出恶言？

    此刻，公良深是彻底服气了。

    这种胆子，他就是投胎转世三十次，只怕也是没有的。

    “你说什么？”

    天意真人终于偏转眸光，无穷强横的意识似是裹挟着天地一并压了过去。

    霎时间，似如天怒。

    天穹之上乌云随之弥补，狂风席卷灰尘吹荡数百里山川，树木沙石滚滚而动，有的吹的翻滚，有的被吹上高空。

    炎阳大日一时消失，无形肃杀之力笼罩四野，垂流八方。

    数百上千里之内，所有生灵全都似有所觉，越是强大者感受到的威慑就越是强大，几乎呼吸不能。

    清水县上空横掠而过的数十道剑光陡然遭遇这样的压迫，都是狂颤，剧抖，一个两个几乎从天上倒栽而下。

    “这是什么？天象变化，前方至少有一尊炼成了神通的真人，不，顶尖真人！”

    “不！不止，这样的天象变化，已经不是真人的手段了！”

    “退！退！退！”

    贾正等人骇然失色，狂呼大吼着狼狈后退，于狂风之中被吹的明灭不定。

    遥隔千百里已然如此，首当其冲的孙启更是瞬间就几乎灰飞烟灭！

    之所以说是几乎。

    是因为其话音垂落的刹那，山中，安奇生也自开口了：

    “他说你人鬼不是，猪狗不如，我觉得，

    说的挺好。”

    安奇生话语不缓不慢，一个个字节清晰至极，随着一股阳和温润的风吹过群山，瞬息间已经消泯了群山之中翻起的剧烈风流。

    抵消了山林之中近乎恐怖的压迫力。

    山林之中诸多城隍顿时松了口气，甚至忘却了自己根本无需呼吸般，大口大口的吞吸空气。

    孙启胸膛起伏，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压迫，但却‘哈哈’大笑起来，只觉这一番话说出口，心中无比畅快，念头极度通达。

    哪怕是立马就死了，也是丝毫不亏！

    “这是什么力量？”

    站在安奇生身前不远的燕霞客抖动着自己一身骨架，震撼难言。

    除却趴在脚下将他脚掌咬得‘嘎吱’响的黄狗之外，他是感触最深的一个。

    在他的感应之中，此时的安奇生就宛如一轮大日般绽放着无穷光辉，这处天地，不，准确的说是这群山地脉，都好似汇聚在他的身上。

    只是看一眼，就让他感受到沉重的不可思议。

    轰隆隆~

    穹天乌云翻滚，山外狂风呼啸。

    呼呼~

    天意真人立于风暴之中，衣衫翻飞，漠然而冷酷的看向乌云遮蔽，狂风呼啸之下仍旧风平浪静，更泛着微光的群山。

    似如天怒一般的天象变化之中，唯一不变的便是那群山了。

    此时，这群山泛着微光，一尊尊城隍立于山川之间，无形之中似是暗合了阵法，甚至融入了阵法。

    恍惚间，他似乎能够看到一副笼罩了群山，横亘于天地之间的黑白两色流转的太极图。

    “道友此阵倒是不差，我对你所言的二十四神通，倒是更有兴趣了......”

    天意真人抬起手掌，二指并起捏出剑指：

    “此神通，天问一击，天龙吟！”

    轰~

    随其一指点出，风天云地，数百里天地一时为之怒嚎。

    狂风起于大地，似龙卷般腾空而起，乌云翻滚的穹天之上，更有道道乌云电蛇随之旋转，若漩涡一般鲸吞四周天地精气，

    继而，也自拉扯出道道粗达数十丈的黑色龙卷俯冲而下。

    天地之间，万物化龙，齐齐嚎叫，共谱一道天龙吟：

    风自地起，云由天来。

    合于长空，化作一道灰白风龙扬天怒吼：

    昂~

    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乌云下宛如夜幕一般的天地间，霎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唯有那一指点出，千丈风龙怒啸，裹挟着天地风雷之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