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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有个人的姓。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眼尖得很,看似什么都不懂,实则样样门儿清。在提笔落字的时候,他的确想了很多。 想到一根烛台,想到一柄铜剑,想到一个火盆,想到一棵开满花的树,想到一页写满字的纸。 想到皱眉,想到呲牙,想到轻喘,想到鹿白。 “嗯……”窦贵生也抬眼望去,轻飘飘地揭过这个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唐王殿下最近如何?还不吃不喝吗?” 提及这事,鹿白顿时颇感无奈:“是啊,除了按时按点喝药,其余东西一概不吃,我真是没辙了。” 孩子绝食怎么办?多半是作的,打一顿就好了。 但这孩子刚死了父亲,别说打了,重话都说不得。 窦贵生回过味来,一边用余光打量她的神情,一边浑不在意地问道:“殿下年纪还小,身子又不好,总不能跟他硬着来吧?” 鹿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附和道:“对啊,正是叛逆的时候,又遭逢大难,也不忍心跟他硬着来啊。” 窦贵生:“也是,整十五了。” 鹿白:“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最细,怎么办呢,唉!”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答,鹿白疑惑地望向窦贵生,却发现他在笑。抿嘴笑,窃笑,憋笑。 “你没事吧?笑什么?”其实她更想说,你没病吧,但窦贵生总说她不解风情,总爱扫兴,于是她很乖巧地闭了嘴。 窦贵生的确无数次嫌弃她不解风情,但没有一次如现在这样,不解得这么及时、这么恰当、这么正中下怀。孩子……唐王殿下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孩子,怎么能不叫人发笑? “我笑你自己是个孩子,还好意思说别人。”窦贵生脸上肌肉归位,一本正经道。 “我不是了……”鹿白想起形象模糊的爹妈,忍不住蹙了眉。 沉默片刻,窦贵生忽的道:“我瞧你对付这等年纪的孩子挺在行的。” 鹿白往院里瞥了一眼,叹道:“哪有啊,头疼着呢。幸好我日后没这个烦恼。” 话一出口,鹿白心中就是咯噔一声。说错了,触到老太监霉头了。 窦贵生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鹿白以为他又要生气了。她暗自懊恼,这话听着跟咒人断子绝孙似的,瞎说个什么劲儿呢! “先生……”她拽住他的手指,“你要不想听,往后我就不说了。” 窦贵生依旧神色不明地盯着她,她立刻竖起三根手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有下次,掌嘴二十。” “切。”窦贵生终于出了声。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不要也罢。”鹿白放心地做出了总结陈词。 窦贵生皱着鼻子,没有开口,不过眼角又悄悄钻出几道皱纹。好了,这就是不生气了。 近来,不论前朝后宫都是一片肃杀,肃杀之中又有那么些凌乱。死的人一多,勉力支撑的大厦被抽空了根根梁木,叫人心惊胆战又迷惑不解。 如今宫墙内外不少职位都空着,一时无人替补,宫禁不如原先那么严了,出入也变得自由了。 窦贵生刚进门,唐王府就来了客。听说是宫里来人,他还以为是叫他回去的,结果匆匆出了门,发现来的竟是徐大侍。 先太皇太后和先皇相继辞世,宫内血流成河,徐大侍似乎受了刺激,飞快地老了下去。他的脸变成了锅里蒸过的茄子,皱巴巴,灰突突,神智也变得不清醒了。 “我记得七殿下住这儿呢,怎么不是?”他把齐王唤做七殿下,显然是产生了时空交叠的错觉,以为自己还活在几十年前,还活在花团锦簇的盛世。 门口的齐王牌匾早就换过了,叫老糊涂的徐大侍霎时认不得路了。他有些焦急地催促赶车的太监:“快些,我着急找七殿下,好赶紧给娘娘回话呢!” 那太监哭丧着脸:“窦公公,徐大侍又犯了。” 他说“又”,只因最近徐大侍已经在宫里闹过好几回了,这次直接闹出了宫,死活都没拦住。 “不对。”徐大侍望着那匾额,又猛然摇了摇头,“我记得此处是齐王府邸,太后娘娘亲自选的地方,怎么会错呢……” 正说着,唐王被两人搀扶,从里头颤颤巍巍地迎了出来。 闭门几日,唐王脸上的灰败之色与行将就木的徐大侍有得一拼,身上沉重的哀伤叫人想忽略都难。他知道圣上一直派人看着他,因此没有踏出府门,只停在门内两步,冲徐大侍道:“徐大侍,是宫里来旨了吗?” 徐大侍蓦地瞪大眼,视线却停在一旁的鹿白身上。他动了动软布袋似的双唇:“庆庆,你怎么跑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尸悦、45342230 第40章 “庆庆, 你怎么跑出来了!” 徐大侍颇为惊讶地瞪着鹿白,不等她发问, 就颤颤巍巍地迎了过去:“你娘才走一会儿, 就到处乱跑。快跟我回去, 圣上该怪罪了!” 他步伐实在太过急切, 像是一只没了翅膀的鸟,跌跌撞撞朝门内扑来。鹿白连忙上前,下意识扶了一把, 立刻被徐大侍扣住手腕:“走, 跟我走。” 鹿白一脸莫名其妙, 用嘴型悄悄道:“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徐大侍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立刻皱眉:“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