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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之上,大历弓箭手的火箭已经灼灼的烧了起来,站在晏榕身边的将士面露不忿, 正要大声开口叱责,却被晏榕伸手示意拦了下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晏榕的面上既没有兵临池下的慌乱,也没有被攻讦挑拨的难堪。 他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连面上的三分笑意都一成未变。 “孤作风几何, 自有后人评说。反倒是你, 弑父杀凶。邬玉, 就算你能堵得你王宫里所有下人的口, 你又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晏榕居高临下的看下邬玉,轻轻一笑, 缓声道, “还有……孤与皇叔如何,又与你何干?你如此兴师动众来攻大历,莫不是想为孤的皇叔来讨个说法?” 邬玉的脸色顷刻间变了,他风流倜傥的神情一凝,眼底流出几丝难以掩盖的凶色。 两人对视。 晏榕的唇角轻轻扯了几分,看着邬玉的目光一动不动, 像是挑衅,又像是宣告般的道:“可惜,北狄王,皇叔是孤的,无论生死,他都会陪在孤的身边。怎样,你嫉妒了吗?” “我怎会嫉妒你这种乱论违逆的暴/君?!” 邬玉手中的□□一转,樱红的穗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他□□的骏马一声嘶鸣,号令道,“大历新帝无德无道,斩其首级者必有重赏!攻城——!” 城下马蹄飞扬。 晏榕站在城墙之上,垂眼去看城墙下的千人之景,一时间竟没做出什么回应。 将不令,三军不敢动。 直到北狄大军向城门冲了过来,站在晏榕身旁的将领才壮着胆子向身旁的帝王看去,希望他能立即下令对敌—— 然而他在年轻的帝王低垂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近乎薄凉的漠然。 那漠然是冰凉的,不通人情的,氤氲在晏榕过分出众的面容上,似乎让他染上了几分不可捉摸的疏离感—— 就像是远离尘世的神佛。 神佛超脱世俗之外,对庸庸世人无爱无恨,因此对生杀也并不关心。 就像是偶然间路过凡尘,又或是另有他图。 带领弓箭手的将军只是一名从四品的前锋将,与晏榕接触的本就不多,更从没见过他如此淡漠的表情,一下慌了神色,忍不住道:“陛下——” 晏榕微垂的眉眼轻轻一凝,竟像是才回了神似的顿了顿,唇畔浅浅抬了一下:“放箭。” 将领立马大声道:“放箭——!” 大历边戎的城门早已在楼苍在时被一遍遍加固,固若金汤,北狄军屡撞不开,只得换用爬梯向上攀登。 一条条淬着火舌的箭雨从城墙上落下,很快,便传来了皮肉烧焦和从爬梯上落下的凄厉喊声。 晏榕沉冷如潭的眼里烧起猩红的血色。 他接过身旁侍卫递来的长弓,羽箭出鞘,正中北狄冲锋军最先头的一位年轻将军。 晏榕幽声道:“落滚石。” 站在晏榕身边的将军愣了一下,不知为何顿了顿,才开口大声道:“落——落滚石——” 奇重无比的山石顺着城墙向下砸去,登时又是一片哀嚎四起。 北狄冲锋军的气势被打得七零八落,邬玉恰是人精中的人精,一战没得到便宜,立马撤军走人,一丝也未多停留。 大历北疆地域狭长,易守难攻,虽然暂时还未落一城,但在晏榕来之前也只能堪堪与北狄打个平手,严格意义上算来,这还是两军开战后的首次胜利。 将士士气大涨,接下来的战役自然会顺利许多。 晏榕身边的小将军擦了擦额上的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朝晏榕行了一礼:“恭喜陛下初战大捷!属下这就去准备庆功酒宴——” “军中近日可有什么人来?” 晏榕打断了他,又从身旁的亲卫手中接过一方湿帕擦了擦手,向城墙下走去,“孤的意思是,楼苍离营之后,可有什么人来?” 小将军被问得一懵,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啊……” “没有?” 晏榕冷笑一声,“邬玉对我军布置了如指掌,攻城时间也来得微妙。若不是孤恰巧赶上,士兵人数大增,今日恐怕就是城破之日。” 这倒是实话。 若不是三十万大军和补给赶到,以邬玉所率北狄军的疯劲,说不定真的会破城而入。 小将军难堪的低下头,跟着晏榕一路下了城楼,才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有的!陛下!前些日子来过一个人!” 晏榕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何人?” 那已经是好些日子以前的事了,小将军艰难的回忆了半天,才开口道:“陛下,属下想起来了,是一个穿白衣的男人,看上去有点像是个僧人,但是没有剃度。” 晏榕眉眼一沉:“他还有何特征?现在何处?他既然没有剃度,你为何说他像是僧人?” “回陛下,那人手中握着一串血红色的念珠,像是佛门之物。但那红色着实让人不太舒服。” 小将军挠了挠头,又想起了一句,“陛下,他说他叫相锦!但是温平将军说相锦分明已经在宫中被囚近二十余年,绝不可能是如此年轻的模样,所以便将人从军中赶了出去,现在属下也不知人在何处了。” 每听一句,晏榕的神色就愈冷一分。 直到那小将军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晏榕的面色已经阴沉的像是凝了雪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