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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认识时是什么关系?” 从小颜鹤径就没办法在颜海峰面前撒谎,那种压力来自于一种清晰的压迫感,父亲接近墨黑的眼珠中有不知名的物质,精明老练,能一眼识破颜鹤径拙劣的谎。 他妥协:“以前谈过,早分了。” “找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对不起他?” 颜鹤径大拇指在酒杯上磨着,按下一条一条细长的指印,又极快地消失了。药酒里漂着渣,颜鹤径仰头灌一小口,喉咙灼烧,眼眶逼出泪花。 “不是我对不起他。” “那是他对不起你。” 颜鹤径沉吟不觉,半晌轻轻开口道:“也不算。” 分开这两年,颜鹤径没觉得宗炀对不起他。宗炀对不起的人是他姐姐和弟弟,找他那么久。 “你这次回家突然说要留在海岛,其实我是不赞成的,但看你情绪低落,像在那边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我想我问你,估计你也不会说。思来想去,可能是情伤吧?不过留在这儿也好,我老了,还是得承认孤单。” 不知道怎样答。颜鹤径回海岛时和宗炀已分开许久,宗俙也早就不再联系他。 要说还在伤痛中,实在没道理,颜鹤径没那么执着,很懂得淡忘,但他生活得十分烦燥。当陷于堵车、人潮的压力中,他思索当初为什么写作。想写海岛,想写他生命中各种绚烂的东西,在高楼筑起的城市里,他找不到一片拥有色彩的角落。 还有碰到的所有人,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总有这样那样的隔阂。 瞄一眼外面花园,宗炀没坐在秋千上了,也没进屋里,他去了哪儿?颜鹤径神思乱晃,背靠座椅,放松了身体半躺着,见天花板的颜色有些老旧,灯间结了蛛网,颜鹤径好像就躺在那网中,四肢软化,被细丝裹住,一分一毫都动不了。 “情情爱爱的,要看开一些。” 颜海峰不善言辞,最终只能这样简单劝慰。 静了一会儿,颜鹤径霍然坐起,建议道:“爸,明天我把墙重新刷一遍吧,顺便擦擦灯。” 颜鹤径让颜海峰回房休息,他来收拾桌子。一盘一盘碗筷往厨房送,擦净桌子,颜鹤径扭了水龙头开始洗碗。 洗了一半,门外有响动,颜鹤径扭头,看见宗炀站在门边,灯光圈着他的轮廓,很柔和。 他一言不发走进来帮颜鹤径擦碗,有时和颜鹤径胳膊碰在一起。颜鹤径不想管,懒得开口,随宗炀去。 宗炀像在走神,手滑将一只碗在水槽中摔裂,因急着想去抢救而割破手指,血涌出得很快,没有缓冲,从指腹顺着流过手背。 颜鹤径手上还有洗洁精,愣了两秒,随后继续用水冲洗餐具,说:“你不用在这儿帮忙了。” “颜鹤径,真的要这样吗?”宗炀的声音微微发抖,举着手指,“你不管管我吗?我怎么止血啊。” 颜鹤径抬头盯着宗炀,任水柱冲刷过手掌,看到宗炀的眼眶发红,眉心微陷,给人绝望的苍白感。 瘦了真多,怎么变得这样瘦了?阿炀。颜鹤径轻咬紧牙齿,心中滚滚而来的,是他埋掉的不忍。 多少次,毫无预兆地梦见这张脸,在小学教室里、家中的浴室中,或者没有具体的场景,只是一片空旷而杂草疯长的荒地里,各种景象中出现他的影子,像有绳子捆住颜鹤径,他身不由己地前进,醒后也似没完全抽身,仿佛被绳子缠住的那截手遗留在梦中。 颜鹤径换上束手无策的叹息:“我房间有创口贴。” 创口贴,颜鹤径上次用到创口贴是两年前,掉进水里,记忆惨痛,而宗炀那时把创口贴缠在他的指尖,堵住了血,堵住了不愉快。 颜鹤径在房间翻翻找找,终于找出白色的药箱,从里拿出一盒云南白药,又掏出薄薄的一小片创口贴,递给宗炀。 宗炀没动没接,有底气道:“单手不好贴。 装傻。颜鹤径撕了包装,胡乱往宗炀的手指上缠,拢共几秒钟时间。 “行了,回去吧,记得别碰水。” 宗炀还是不动,随后握住颜鹤径的手腕,也不让颜鹤径动。创口贴粗糙,刮蹭着颜鹤径手腕的内侧,宗炀的掌心十分热,有着汗。 “我很想你。” 颜鹤径被宗炀拉近怀里,手臂被锁在腰侧,颜鹤径好像被一张柔软温热的棉被兜住,所以浑身发热,可能也有酒的缘故。他睁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反应,瞪圆双目,看着面前一片雪白的墙面,床尾的两件背心,是他熟悉的房间,此时闯入一个张狂的人。 宗炀捧他的脸,认真而严肃地看他:“我没有撒谎。” “这样想我,为什么还分手?” “因为时间不对,那时候一切都不对...”宗炀脸上闪过犹疑,他有些语无伦次,话说不清楚,颜鹤径更不能很好接收到。 他打断宗炀:“宗炀,你就是自私,你心里没有我。我只要你一个解释,但是你不肯给,你觉得我还会稀里糊涂和你搅在一起?”颜鹤径拿开宗炀的手,用指尖狠狠戳了戳宗炀的心脏处,“你知道我的脾气,我的确宽容,但骗过我的人我不可能原谅。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门外传来几声狗吠,狂怒激动的,像是两只狗在搏斗。声音穿透进屋内,似把房间都分割成了好几块。 宗炀被请出了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