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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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贤看着她,笑了笑:“皇兄听说了,霍丛对你死心塌地。” 李画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乐意了:“皇兄,你什么意思?霍丛就算对我再怎么样,他也是东晋的将军,你总不能要他为了我叛国。” “娇娇说什么气话呢,”李明贤看着她就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有些无奈,“这怎么能叫叛国呢?先不说东晋本来就是大覃的附属国这一点,你的夫君霍丛,也不止是一个握着兵力的将军呀。” 李画盈身体一僵,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慌,仍是强自镇定下来:“是……霍丛还是瑞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成为瑞王的,辅助东晋的皇帝的。” 李明贤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地、定定地看着她:“还有呢?” 不知为何,李画盈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狗。 李画盈也忘了那小狗是哪国的质子送的,她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这种小动物,喜欢得不得了,还取了个名字叫“沉鱼”。沉鱼后来长大了,有一次被另一个贵族少年拿针扎进了前爪,李画盈不知内情,安抚沉鱼的时候被它抓伤了,庆元帝大怒,将李明贤罚了一顿,因为李明贤没有看好质子们,让狗进了皇宫,也没有看好自己的皇妹,在狗发狂的时候没有及时将她拉开。 随后,庆元帝让李明贤处理沉鱼。李明贤没有责怪李画盈,也考虑到她真的很喜欢沉鱼,就让她把沉鱼送给丞相家的千金。李画盈当时答应了,但背着李明贤将沉鱼藏在了冷宫附近的一个废置的小茅屋。 当李明贤反复问她沉鱼送出去了没有时,她撒谎说送了。 然后李明贤就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到那个安置沉鱼的小茅屋前,让人把门窗全部封死,然后当着她的面,让人一把手烧了小茅屋。 李画盈那时对着自己的皇兄又踢又咬,又哭又闹,可她的皇兄就是死死拽着她不放手。末了等她抽抽噎噎差点背过气时,李明贤单膝点地,半蹲在她跟前,一手仍是拽着她,一手掰开她紧握的小拳头,给她揉了揉掌心上的指甲印子,温声问她以后还撒谎吗? 李画盈当时又凶又蛮,准备开口骂人的时候,李明贤又说了一句:“沉鱼现在在东宫里。皇兄再问娇娇一次:以后还撒谎吗?要是以后都不跟皇兄撒谎,皇兄就把沉鱼还给娇娇;要是还撒谎,皇兄就把沉鱼扔到着茅屋里,再烧一次。” 李画盈当时仿佛就是一根燃得正猛烈的鞭炮遇上瓢泼大雨,突然就偃旗息鼓了。她松开了手,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嗫嚅道:“不……不敢了,皇兄。” 如今已经二十一岁的李明贤缓缓走近贵妃榻,在边上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伸进李画盈的衣袖中,捉住了她紧握的拳头。 他的手一如当年那样掰开她的拳头,怜惜地揉了揉上面被她自己戳出来的印子:“告诉皇兄……还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日更一万打卡。 第78章 软禁 “皇、皇兄……” 李画盈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胸口生闷,脸色有些发白。她想抽回手,可不知为何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男人, 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他知道了! 知道霍丛是皇子身份的人并不多, 除了东晋瑞王、王贵妃母子、方道凡等人之外,就只有萧丞淮了。 李画盈感到脊背发冷,遍体生寒, 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明贤:“你竟然和萧丞淮联手了?为什么?” 她一说完, 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如果她的皇兄真的和萧丞淮联手,萧丞淮在北寒朝廷中的势力何至于被打压? 果然, 李明贤闻言后也一愣,随后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当初你在和亲路上被萧丞淮下毒,皇兄怎么可能和他联手?按这么说, 你是不是还要怀疑,当初被下毒是跟皇兄有关系?” 李画盈咬了咬唇, 道:“我没这么说。” “罢了。”李明贤收回手,从榻边站了起来, “北寒西漠很快就会起兵, 霍丛的副将不会留在这里太久, 若是赶起路来, 你的身子会受不住的。皇兄此次出行准备齐全, 你跟皇兄回大覃吧, 刚好母后也挂念你。” 什么?李画盈一愣,马上又道:“那怎么行?我当然是回东晋啊。” 李明贤皱了皱眉:“头三个月是最容易出事的, 你怎可如此冒险?况且,一旦开战,霍丛顾不上你, 你自然是在大覃更加安全。” 李画盈觉得皇兄这提议简直莫名其妙:“开战也不会打到凌州城……至于林绍飞,即使他要赶回去,也会把带出来的霍家军留下,墨一领队也是一样的,而且这样也无需急急忙忙赶路,就好很多。” 李明贤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由不得你选。” 李画盈猛地睁大双眼,瞳仁剧烈收缩,当即就明白了。 皇兄不想让她回东晋。 她突然又想起,前一天晚上,他特意让刘御医过来给她诊脉,当时刘御医说她毒素已清的时候,皇兄高兴得几乎有些不正常了。 皇兄知道阿鲤的太子身份,那么就意味着一旦阿鲤将来登基了,他的皇后便是她。如今她已有身孕,如果诞下的是男孩,以阿鲤对她一心一意的情形来看,这位有一半大覃血脉的皇子,便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如果她回了大覃,便意味着东晋的太子要在大覃出生了。皇兄既然为了此事提前这么久布局,又岂会轻易将小太子放回东晋去! 李画盈没想到自己皇兄这么狠,一下子急火攻心,正要说话,喉咙一阵发痒,捂着胸口,抓着丝被趴在榻边干呕起来。 李明贤皱了皱眉,忍不住便露出担心的神色,上前扶住李画盈。李画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李明贤挥开,一脸嫌恶,像一只浑身刺的幼兽。 李明贤也不坚持,就候在她身边。 这皇妹自出生起,他便看着她长大。他既要承担皇储的责任,又要做一个好兄长。父皇母后将她纵得无法无天,却要他教她功课教她道理。 在这十几年里,他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气。 他看着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榻,连鞋子都不穿,光着脚踩在地上,踉踉跄跄地走向门边。他沉默地跟在身后,以防她脚步不稳摔着了。 李画盈现在只想找到霍行远,或者林绍飞也行,甚至是随便一个东晋人都行。这让她感到讽刺又苦涩,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就在身边,可他竟然让她感到危险。 触到房门的时候,她猛地将它拉开。 房外的高墙竖起,没有院子,也没有精致的花草,更没有随时等待召唤的侍女,跟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李画盈脑中一片空白,忍不住回头往房间里看——房间内的摆设,与她之前的房间是一模一样的。 她慢慢地转回身,看到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墨三,一整支墨影卫都到齐了。穿着黑衣劲装的影卫们一字排开,横在房门外。 李画盈呆呆地扶着门口,片刻后慢慢走到墨一身前。 “墨一,”她抬起头看着年轻的影卫队长,轻声开口,“本宫还是墨影卫的主人吗?” 墨一眼中有些不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殿下,墨影卫的执掌令牌,一直都在太子殿下手里。” 秋风起,带着些许凉意。 “原来是这样。”李画盈慢慢平静下来,朝墨一点点头,道,“本宫明白了。” 当初她出嫁前,李明贤确实是说拨一支影卫保护她,供她差遣,但是没有给任何信物给她。 她从来都不知道调动影卫是需要令牌的,直到今天墨一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当初在将军府的书房里,她还见过霍丛的虎符。 这么看来,兵权确实该有一个信物的。墨影卫是皇室的精兵,可她却觉得反正墨影卫都认识她,只需直接传令即可,她实在是太无知了。她转过身,对李明贤说:“皇兄,这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好手段。” 李明贤知道此时接话,只会激怒李画盈。他跟着走了出来,低声道:“娇娇,你即便再生皇兄的气,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身子和腹中孩儿。” 李画盈冷冷道:“皇兄,你着实有些心急,万一是个女孩,你做的这些事,可就白费心思了。” 李明贤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有些天真。他低声笑道:“那你最好求天保佑是个小皇子,否则……皇兄不介意再认一个外甥。” 李画盈一愣,然后脸色马上就黑了。 李明贤的意思很明显了。不管李画盈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最后都会公布她生的是男孩,这样才好继承东晋的皇位。一旦生了女孩,也会用其他男婴来顶替。 李画盈冷着脸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将其他人隔在门外。 李明贤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回头朝墨一道:“看好她。” 墨一恭敬回道:“是,殿下。” 李明贤想了一下,又道:“那房间要派两个人到门外看着,平时的巡逻照常,免得东晋的认起疑。” 墨一回道:“属下明白。” “小兰,”李明贤转过脸,对那蒙面女子道,“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麦芷兰上前一步,福了福身,眼里露出志在必得的自信:“殿下放心,小兰一定不负殿下所望。” 李明贤点点头,随后先行离开。 除了墨一外,其他墨影卫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方才虽然面上不显波澜,但看着太子和公主之间的对峙,心里都是惊涛骇浪。 墨一清了清嗓子,朝众人介绍麦芷兰:“这位是麦成修的妹妹,麦芷兰姑娘。” 麦芷兰摘下面纱,朝众人行礼:“芷兰见过各位大人。” 麦芷兰生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起来纯真又无辜,跟李画盈竟还真有几分相似。众人脸色各异,结合方才太子的话,就连墨九都猜到这是要准备做什么了。 “墨影卫直属太子殿下,”墨一缓缓地扫过众人,声音缓慢但有力,“如今永宁殿下有孕,东晋不安全,太子殿下欲将永宁殿下接回大覃。永宁殿下年幼,不懂太子殿下苦心,我等理应为殿下分忧。故芷兰姑娘会替永宁殿下,告诉东晋人她将回大覃待产。各位按我的安排行事即可。” 墨影卫纷纷应下,虽然墨一安排两人守在这边,两人守在原来的房间,其余人与霍家军一道巡逻。 墨九抬头看了看房间,有点愣神。墨七用手肘捅了捅他,低声道:“走吧,别看了。你可别忘了,刚才墨一也说了,我们是太子的人,你千万别犯傻。” 两人被安排去巡逻,墨七强行将墨九拖走,一路上还叮嘱墨九待会儿别在东晋人面前露馅。墨九觉得李画盈有些可怜,一想到了李画盈,顿时又觉得霍丛更可怜:“小七,你说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做?他不是一直都很疼永宁殿下么?你看永宁殿下刚才,好可怜啊。” 你管这么多你怎么不去做个江湖游侠,然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墨七腹诽道。然而墨九听不到墨七的心里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驸马一心准备打仗,回头发现殿下被带走了……想想就很惨啊。” “你傻啊,”墨七哼了一声,纠正道,“麦芷兰会假装成公主,告诉东晋人自己要回大覃的,那东晋人回去也是转告驸马,公主是自己要回大覃的啊。” 那不是更惨了吗?墨九又叹了一声。 太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将这客栈进行改造了一番。看着专门给永宁公主准备了一个独院,看着只有一个房间,实际上房间后面,还有另一个房间,两个房间只一墙之隔,是为阴阳两面。两面的房间布置是一模一样的,发动机关后,便将一边的房间转到另一边。 麦芷兰虽然只有几分像,但只要称病卧床,加上妆术,霍行远也不可能凑近去看,要以假乱真还真不难。 两人正聊着,已经绕回了院子前面,该分开巡逻了。墨七又叮嘱了墨九一番,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你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别总想些有的没的,墨一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墨九没好气地挥挥手,沿着院子外墙,进入了客栈中庭花园。回廊七转八绕,墨九正要拐弯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墨九大人。” 墨九一看,原来是那商贾少爷郭弘正。只见对方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左看右看,确定没人之后,才急急忙忙走过来,仓促行礼后,紧张地说:“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墨九心中还在天人交战,正烦着呢,不太想搭理此人,但是对方是将军府的客人,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 墨九连看都没看他。萧丞淮顶着一张假皮囊,微微眯了眯眼,特地服药拔高的声线里是伪装的惶恐:“此次郭某能提前回覃,多得公主殿下照拂。听闻公主有喜了,本来想亲自向公主道喜,顺便感谢公主的照拂之恩。但听闻公主生病不见外人,而且在下也要赶着回郭家了,只好劳烦墨九大人转达郭某的谢意。” 说着,双手奉上一封信。 墨九看了一眼,一脸烦躁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行。” 萧丞淮连声感谢,又道:“听闻霍将军新军训练有成,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墨九心道,双喜个鬼,这驸马爷其实挺倒霉的。 他本来心中就天人交战,一听郭正弘这么说,心里的负罪感更重了。 萧丞淮观察着墨九的脸色,又随便说了几句后,便借口赶路,先行告辞了。墨九把信塞入怀中,心事重重地巡逻去了。 东晋一行人上午才见完李画盈,亲眼看着李画盈出去的,随后中午便传来身体不适的消息,东晋这边顿时就紧张起来了——霍丛和霍家军、黑甲军是东晋主要战力,他的夫人这时候有孕是喜事,可要是出什么事,那可就不得了了! 至于霍行远就更着急了——那可是他的皇侄子呀!还是东晋未来的小太子! 霍行远心急火燎地赶去弟妹的院子里,隔着帘子看了她一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问道:“那个……弦月姑娘呢?” 侍女怯生生道:“殿下上午开始发热,而弦月姑姑又染了风寒,弦月姑姑在别的房间躺着呢。”